房安东等对方把戏演完,他有备而来,先堵住可能发生的扯皮:“闲话不要讲,且听我说。某晓得你难,可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只求你体察我校难处,尽快将方舱搬离,还我学堂清静。”
“我说房校长,克服克服困难吧,混乱是暂时的,医院肯定要搬。你考虑问题也要站得高些,休只顾着自己。医院新址没完工,你让我们搬哪里去嘛?校长休急躁,待穆部长今晚再去催促林部长及早尽快完工便是。”梁山人民医院发言人系主任医师慕容一刀,喜道士打扮兼修道行,太极推法纯熟。
太极精髓在于四两拨千斤,但如果砸过来一万八千斤呢?
不错,房校长是书生气,但别忘了他是做过父母官的人,为官者哪个不会打太极。慕容一刀这点小小伎俩在他这里不尽好使。房安东伸出三个手指头,而后又收回一个去,“好!老穆,你我约定二旬为限,20日后将医院撤走,不然,不然我便让全校师生休课罢课!休怪房某犯倔。”
刚收的银票面值1200两,这笔香火钱够给送子观音塑层金身的了,让此善男住帐篷也有些说不过去。在房安东压力和自身善心使然的双重buff加持下,胶皮当即策马赶去司城,去找泰森商量尽最大可能加快医院建设工期。
泰森不在司令部,去了靶场亲自教学射击课。胶皮又纵马去到梭布垭,远远看见他了,请战士去通报。战士回来报告说,司令员说了,天大的事等训练课结束了再说,搬来椅子请胶皮坐下观摩部队军事训练,“穆部长,接下来的科目可是新鲜,打移动靶。”
“不就打移动靶么,何来新鲜?”
小战士年不过十六七岁,外形俊朗活泼,宛若粉丝要瞻仰偶像般踮脚张望着训练场,“你看了便知。” 因前头有人挡着视线,向胶皮告个假,撇下她急急忙忙走得不见影踪。这倒引起了胶皮的好奇,踩在椅子上登高观看。
射击科目是打正向移动靶,锻炼在敌骑兵快速冲击下保持稳定心态,着重训练战士使用步枪快速击发能力。一人一马组成的骑兵靶高速迎头向战士正身位滑来,战士被要求立于轨道尽头,与靶子30米距离内击发射击,要求射人不射马。击发后迅速翻滚避过靶子撞击,在翻滚的同时完成拉拴上膛动作,在第二个靶位完成二次击发,如此重复5次。
说是训练,等同于实弹演习。为还原战场真实环境,靶子非平面靶,颇费了些工夫给做成了立体靶,人马真实大小,稻草扎成,外覆薄木板。故战士击发后不能及时躲避的话,被高速运行的靶子撞上也会受伤。
胶皮看懂了,该项训练针对的是打骑兵,要把战士们训练成快枪手。射击如同射箭强调稳、准、狠,今天又加了个‘快’字。
速度太快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击发。而且照这个速率开枪,单兵携带的200发子弹根本不够打一场高强度战斗的。被靶子撞伤的战士向司令员提出异议,打着马没打着人被判负分的战士向司令员提出抗议。
泰森笑呵呵道:“傻小子们!骑兵冲到你脚跟前了,你怎么办?掉头跑?你小短腿能比战马的马蹄子快?今天练的就是步兵近距离对付骑兵,就一个字,出手要快,将敌人骑兵消灭在半道上才能保命。”
“出手要快,我给你数过了,是四个字。”--“你能保命,我的命保不住了,被房安东给气死的!”
特种建筑特别对待,这是典型性官话,实质上与泰森把堆在手头的事情分个轻重缓急、三六九等有大大的关系。泰森绝少生病,事不关己不肯上心,用地下室(太平间)制冷、防水问题来糊弄人。说起制冷这种不着调的话不由不让人恼火,“是不是想把责任推给一多?别跟我说要等到他做出电冰箱你才肯开工!”
不料泰森舔着脸皮连连点头道:“正是。”
胶皮生气了,板起脸,气呼呼走人。
把胶皮给气走了,泰森心说玩笑开大了。自己分手乏术,可恨住建部副手原建始土官只是个听话的庸才,听吩咐办事倒令人放心,也足够尊敬领导,只是这位仁兄的业务能力实在不敢恭维。泰森对这位兄弟看不上眼,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他几次想过另请贤明,碍于人家身份地位下不去手。今日打定主意:不换思路就换人。备选人员好办,让房安东推荐建筑设计施工专业优秀人才。
面对泰森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房安东颇感意外与欣慰愉悦且开心:呵呵,对付梁山宋人如同对付女人,就得举起手里的鞭子!
等客人说明来意,他踌躇起来。建始樊宽甸本就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烂好人,这会儿要轰人家下台,这不欺负老实人么!
泰森一想也对,不能急吼吼地干过河拆桥的事,会影响团结。
“我把劳什子的部长大位让给那樊什么,建始挂个正职享受待遇,新人做主管业务的副部长。如此安排,你老房两头都能做好人。”
“嗯,此计可行!”
房安东却不急于推送名单,请泰森去学校陈列室参观一个打样模型。此木质模型标注为‘施州水陆客运中心’,老房手舞足蹈,如数家珍道:“请看。这是码头,分客货两区,码头货栈、客船室、货检转运区;这部分是陆路站,廊桥相连,这里是站台候车卸货区域…客人船工出入头不戴天可免日晒雨淋之苦,累了有椅榻坐卧、渴了有茶水饮、饿了有饭食吃。呵呵,构思精妙啊!”
“等等,这个是么子东东?”泰森脑子还停留在码头部分,指着模型上靠岸码头至货栈的两条轨道问道。
“哦。”老房小心翼翼把货栈模型大门拉开,取出个四轮车箱放在轨道上,再取出个传送梯置于船舷边,“船上的货物卸在传送梯上送至行走箱内,行走箱则交通行走于这铁作交轨之上,如此可大大省却搬卸物什的人力。此为轨制,沿袭先秦古法。”
“我靠!轨道交通!整个一虹桥枢纽哦!”
“么事?虹桥、枢纽?不错,林部长若有心建成,施州虹桥枢纽听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枢纽,好,好。”
“要建,要建的,当然要建的。老房,我要见你这个学生。”
“呵呵,部长与此人相熟。田弘历便是。”
原来是他,怪不得能想出铁路交通来。
还有个事要着重提醒,泰森眨巴眨巴眼睛道:“那个老房啊,咱说话能不能别老‘呵呵’地,这习惯可不好。已经有了个柴呵呵,就不必多一个房呵呵了。”
钢厂厂长转任住建部副部长是为升职,正局升副部。为了田弘历前程着想,钳工没理由不放人。当然了,老婆一句话,老公焉敢不从。
目的达成,胶皮心理包袱得以卸下,却留下了些边角料,总感觉有什么不妥之处。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了:“我们这是算组织决定的人事安排吗?还没问过田弘历本人呢,总要征求下他本人意见吧。”
泰森眨巴眨巴眼睛道:“征求个鸟,他敢说个不字?”
比如说天启皇帝,主业皇帝副业木匠,副业是兴趣所在能带来快乐,然而主业毕竟是其安身立命所在也是最为看重的。同时也要关注到一个事实:聪明人干啥都厉害。小木匠木作活厉害,皇帝做得也出彩。田弘历亦然。当钳工找他谈话时他,第一反应是惶惶不敢从命。责任心使然,建筑设计的兴趣已转移至本业的管理职能和工业设计上。换句话说,做建筑模型、建筑设计纯属找乐子打发时间。最主要内心舍不得离开你钳工,离开这么好的领导。钳工很是感动,当下隐藏住火热的感动,大义凛然地指出:1、钢厂不乏技术人员;2、住建部更需要你;3、替穆部长排忧解难义不容辞;4、日后再安排全厂送别大会,即刻前去住建部报到。
与代职人交接好工作,与干部职工一一辞谢,与要好同事相约日后一定食堂聚餐,收拾好办公室个人用品,苦瓜脸上垂着泪的田弘历一步三回头步出厂区大门。离开门卫可视范围后,弯腰,单手握拳给自己庆祝鼓劲:“终得首善之地!田弘历,祝贺你!”一张脸转瞬间变得比猴子屁股红、比孔雀羽毛灿烂。
田副部长上任的第一天就动用了一笔大额部长专用基金,第三天便出远差去往荆州。他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要搭建起一支精干的团队,早听闻荆州城里住着位原南京工部官员、茅以升式的高技术人才。按后世的话说,原南京工部左侍郎茅拿恩同志是17世纪上半叶世界最顶尖土木工程专家、水利专家、桥梁专家、城防专家。这么多的头衔集于一身再次证明中国人讲究全才、通才,除工科之外,茅大师还是个金石爱好者,文科造诣亦深厚。
田弘历随身带着梁山特产,并一纸聘书,特聘茅拿恩为梁山住建部副部长。没看错吧?没看错。当樊宽甸从田弘历嘴里得知有此人,立即表示让位给田弘历。
把烫手山芋甩掉,丢开杂务专心学习!樊宽甸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为人更是和善明理,愿意让贤绝非躺平,他有理想有追求,打算先好好学习文化知识,等有了本事再讨个差事来做。要做就要做好喽!
如此这般,住建部老大一职在短短一周内二易其主,皆选贤禅让之举,被传为美谈,后被撰文立传,在学校课堂上流芳了几十年。
这就是荆州!大名鼎鼎的荆州。
“这位军爷,请教三义街怎么走。”
守城军士刹那间面生惶恐,一手捏鼻子一手捂嘴,嗡嗡道:“看你样子从施州卫而来。”
“正是。”
俩值岗的军士如上了发条般窜出半里地去,他们公门之人到底是素质高,只顾自己逃命,不曾大喊大叫制造‘遭瘟军来了’的恐慌,不然荆州城今日定要大乱。
遭瘟军早散伙了,早已成往事。你荆州咋回事么!不像个大城市,消息咋这么闭塞滞后哩。
大名鼎鼎的荆州只为外人景仰,城里官员百姓似乎并不存在任何的自豪感,言语间淡淡的谦虚表达着市民对远去历史的冷漠。只有城中那座恢宏的关帝庙,庙里供奉的那杆锈迹斑斑的青龙偃月刀,残存了对些昔日的追忆。
关帝庙里香火不甚鼎盛,只庙外人声鼎沸,热闹景象只为赶关帝庙的庙会。
来到三义街叩门茅宅,才知主人家早已搬走,但不知搬在何处。田弘历一行人只得逢人打听,当地人都不曾知晓茅拿恩这个科学巨匠,仿佛荆州知识界与市民阶层存在巨大的鸿沟。
一路问讯下来口干舌燥,见有老妇摆挑子卖莲蓬,花2文钱买了几个,剥下莲子解渴。蹲着吃零食时顺口问了一句:“娘行可知原三义街上的茅拿恩。”
妇人自诩还在青春尾梢容颜不老,听了不悦,嗔道:“外乡人叫谁娘行。”
你个黄脸婆不肯承认自己上了岁数呢。你这般不要脸,我就挑好听的喊就是。“小姐---”
“外乡人喊谁小姐。”
“大姐,这位大姐。再给拿三文钱的莲蓬,你家的莲子甚新鲜。”
当为娘行的大姐终于焕发出笑脸来,不光额外多给了个莲蓬子,还口吐芬芳道:“外乡来的君子,茅家就住我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