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穿越众穷一己之力拯救施州于水火之时却接到了来自遥远的老赵的及时的反对。
莫忘了,赵寿吉是梁山股份的股东,如今梁山要散尽家财赌上身家性命之举遭到了他的强烈反对。你损害到了赵股东的股东权益了!老赵还是心疼那几个钱,来信说要这么干,梁山股份铁定赔个底朝天,别痴心妄想着想利用瘟疫把施州吃干抹净,土官们不傻。别以为官府就爱看土司之间掐架,你想坐拥施州一家独大你看看朝廷会不会坐视不理。政治的大账算不过来!
紧接着第二封来信就是背刺了。首先继续第一封信里关于‘政治的大账算不过来’的论断,然后掰扯细账,明确指出他比兄弟们更熟悉土官们的嘴脸,求着你的时候千恩万谢,等瘟疫过去,一个个转脸就敢赖账。这不明摆着的,大疫期间坐吃山空没钱还债,土官们肯定告诉你要讨债找死人要钱去。自古人死债消,真金白银花出去收回来一堆白条。所以,他赵寿吉不愿意陪着兄弟们瞎胡闹,自即日起坚决退出股份公司股东名册,只求保住当下属于他的那份子钱,按十倍计,底限1.6万两。
无奈,忙到不可开交之时还得抽空开个股东会对股东赵寿吉股东权益进行清算,予以现金赎回。为这事就连胶皮都替老赵惋惜,说他小富即安上不了台面。
活动房板材在疫情初现时匆忙试制完成,用来造消毒浴室可谓不二之选。建房不夯泥、不锯木、不垒砖,这事新鲜,引来诸多难民驻足观看。住建部的新员工们第一次建活动房,照着说明书和示意图装了拆拆了装,鼓捣了三个钟头把房子搭起来。搭是搭起来了,只有两面摇摇欲坠的墙壁,前后通风、抬眼望天,这房子用来洗澡似乎不妥。
某工友有高见:“彭队,依我看一时半会儿弄不齐整,索性讨张蓬布遮了盖了算球。谷里这些人性命都保不周全,露个腚又如何哩!”
彭姓队长拿板手敲这位没有责任心的青工,“死囚汉,咱老大还管着梁山军哩,若要让他看见咱们这半拉子活定拿手枪轰烂你脑壳!”
难民们闲暇无事,围观的人群隔着隔离绳划出的安全距离看得津津有味。听这两人说话逗笑,人们便哄笑一片。
青工怒道:“哪个敢笑,谁再敢笑请自便,向后转起步走,回你家去。”
难民奚落他道:“好大的口气、好大的能耐。你居何官衔,高过你家柴大官人,将你枕头底下梁山印把子现将出来让我等见识见识。”
彭队长说话十分有腔调:“诸位莫吵闹!我等奉命来搭建澡堂,忙碌一上午餐饭未顾及吃。诸位休说风凉话,有懂行的出来搭把手。”
安装队的蠢货相早引得旁观难民替他们干着急,主人家出言相告,立马有高手站出来。此人也姓彭,鹤峰人氏,祖辈经营建筑工程,属于技术型包工头。他在人堆里看了半天活,心中已把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工痛骂了几遍。他才不肯轻易出马白白做贡献,“我若助你成事,待如何?”
“我保举你排头里过卡。”
“此话当真?恐你说了不算。”
小青工抢道:“咱彭队和林司令是一起赌钱喝酒的拜把子弟兄!彭哥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马屁闻在鼻子里浑身舒服,彭队老成,脸上不喜不怒也不推辞。
彭师傅兴奋道:“我膝下一子可否一并保举?”
彭队笑眯眯道:“休再聒噪。”
青工阻拦道:“彭队,万万使不得,倘若此人是潜伏期的病患该如何是好。”
彭师傅一听便急了,挥拳砸自己的胸脯:“你可曾见我咳嗽、可曾高热、可曾口鼻流血,你可曾见过这般硬朗的病患噻。”
有没有症状一回事,是否经过必要程序又是一回事,哪怕是临时接触也要经过防疫甄别。彭队请来医疗人员拿木棒子插喉咙、用体温计测体温、翻眼皮查耳道,一套程序下来,医护人员点点头扬手放行。
彭师傅整了整衣衫,在万众瞩目之下,傲娇地跨过隔离绳进入工作区。卡扣榫卯,看熟做熟的物事,简单!这东西叫做‘螺纹、铆钉’,那器具唤作‘起子、活动扳手’。只需工具齐全万事不难。他甚至不用细看图纸,掂量掂量板材便知一二,2小时搞定。
彭师傅高声把儿子叫来,抱起儿子跟随彭队往峡谷里走。
彭队回头,“你跟着我们作甚?回去!”
“我已通过健康甄别,可以入谷了!”彭师傅脸色大变,赶紧替自己辩护。
“那不算!那是临时措施,不算数的。”
彭师傅和他儿子挺遭罪,是被联防队员夹住胳膊甩进人群中的。至于其被忽悠之惨痛遭遇,人群中有的报以同情,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彭师傅被忽悠,他干的活却不忽悠。浴室(消毒室)一经建成立即投入使用,马口铁做成的排水管将脏水引到水泥砌成的污水池,经消毒过滤后排放掉。经过医疗组检查甄别,梁山联防队现场组织每批50个疑似健康人员进浴室消毒,杀灭身上的头虱跳蚤寄生虫传播源,剥下的衣服全部扔火里烧成灰。
鉴于以往的经验,防疫领导小组并不强求难民剃发,只张贴布告说明:不论男女头发推尽方保性命万安。欢迎志愿者!
陈师傅带着两个学徒工,师徒三人全副行头置于浴室入口,从早到晚过手了17个志愿者:12个和尚、5个尼姑。他们在这儿有些日子了,头顶上长出头发茬子来正好刮刮干净。除此二类绝无第三者光顾,如此显不出陈师傅的美发手艺,第二天死守理发店里说什么也不肯再去谷里。
消过毒的人名正言顺进入朝思暮想的峡谷里,每10人一组分隔安置在峡谷内临时用雨布、帆布搭成的围障中进行疫情观察,五天后确诊健康者则被允许从安全通道进入安全区,集中安置后委派工作。
整个梁山的人力物力被动员起来,各职能部门行政机器精确运转。而在大事件前,人员物资储备简直杯水车薪,特别是医护力量薄弱,无法开展大规模排查隔离。医护人员常常连续几十个小时不得合眼,即使这样没命干,收拢的健康人还没有这段时间里陆续抵达峡谷的难民一成。而难民中相继出现染病死亡案例,恐慌情绪再度被点燃。
此时,收治甄别工作进度令人诟病,引发不满。此时,难民随身携带的口粮告缺,各司开始实行定量配给。此时,人群中不断有病倒病亡。此时,性命攸关。
几个落魄文人一经煽忽,便点起了人们心中的不满情绪。是何煽动如此具蛊惑性?答案是:在死亡面前,王公与庶民平等。
尼玛!你们平等了,我要死给你看。你们爽了,我便不称心!穿越众责董乐斌打探,要把这些FbI、NGo臭虫们揪出来,奈何这些文人早有准备,个个滑如泥鳅隐没于尘烟之中。
强力煽动是以谣言为理论基础。各种谣言如约而至,有说:自古大疫止于乡野,施州卫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瘟疫如何能传播开来?定是有人暗中搞鬼!何人使坏?此中获益大者也。
啊-呸!老子给你们免费医疗,把自家粮食贴你们吃,老子干的是公益事业赔钱买卖。
不明真相的群众们对此解释极不满意。你梁山休避重就轻,我们只问你:施州卫自宋以降历瘟病数次,每次波及三五村落不过方圆数十里。如何你们一来施州、夔州全境不能幸免?!
谣言一张图,底下全靠编。老图新编、移花接木、水军漫灌、睁着眼睛说瞎话等等等等,见识过bbc、cNN诸多本事的穿越众还对付不了你们这些土人!?
一群1450们迅速被组织起来进行话术培训,他们披着揭露事实扞卫真相的外皮纷纷站出来,手里图表、数据厚厚一沓,嘴里医学用语铺天盖地。啥叫病毒你懂不懂?感染能力极强的气溶胶传播你懂不懂?病毒长潜伏期你懂不懂?畜传人、物传人你懂不懂?
庶民们不懂,本着尊重科学尊重事实的原则纷纷闭上嘴选择相信。
手段缺失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目的未达成。这里在死人!
比灾难更可怕的是恐慌。恐慌伴随不满,不满源于希望。此局部死地,而前面便是生路。希望就在前面!
数不清的难民再次自发聚集到峡谷口,开始骚动,只等队伍中有人出头便往峡谷内冲。难民们心中有个被事实证明了的信念:冲进沐抚大峡谷,冲进安全区,就能活命。
老洪的嗓子哑了,说上一句话就得喝上两口茶。“乡亲们,你等若进入安全区,安全区何来安全?”--“乡亲们请耐心等候,健康者会甄别出来,病患会得到医治。”--“乡亲们啊,静默有序是当前战胜瘟疫唯一的法宝!”
词儿好,喊得也响,情绪更是真诚饱满。乡亲们安静了下来。
又是文人,又是那些别有用心的文人。还是公知,还是那些精致利己主义者的公知。干啥啥不行、挑唆第一名,说的就是这群文人公知的恶毒嘴脸。
“大疫之时的一粒灰落在你我草民头上便是一座大山。”--“诸多人告诉我说,梁山见死不救假仁假义。”--“我可听说了,是他梁山派出大队人马前往瘟病源头徐家屯,之后这杀人不眨眼的烈瘟猛病便四处扩散。其中无有蹊跷便出了鬼了!”--“听说瘟疫尚未肆虐之时,官绅老爷便早早赶来稳居平台之上。官家料事如神么?多有明眼人断定,乃是梁山事先通风报信。不敢说他梁山恶意投毒,蓄意生事万万是脱不开干系的。”--“官绅老爷的性命是性命,我等草民的性命便不是性命。大伙儿说说,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看到了吗,这些蛊惑有个共同的特征:都有个前缀--听说。如果找他们麻烦,他们就可以狡辩: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
什么叫卑鄙无耻,这就是。
人们的情绪再一次被煽动起来。
老洪被人潮逼得跳进了云龙河里避难,亏他在岸上文文弱弱,到了水里却能踏浪而行,大概是属鸭子的。围障被突破,负责警戒的战士被逼得不断往后退,纷纷拉开枪栓把枪口对准人群。
今时不同往日。辛苦开创的局面正向设定的目标慢慢靠拢,河蟹稳定已成为当前压倒一切的重头戏,甚至连胶皮都被迫接受防疫治病排在实现远大政治目的之后。此刻,如果有战士因过度紧张开枪伤人,骚动极有可能演变成骚乱,而骚乱一定会逼格顶满变成暴乱。
那么,一切都完了!
瘟疫的威力有一半来自心理控制,与疫情的危害相比,更恐惧的是恐惧本身。至今为止,被鼠疫吓倒的人远比被它感染病倒的人多,恐惧的危害甚于瘟疫本身。据传中世纪欧洲瘟疫的爆发导致了对犹太人的清算和迫害,但那时犹太人肯定是冤枉的,因为包括特克里克堡在内的数百上千个生化病毒所还没来得及建成嘛。
扯个有趣的事,大鼠疫居然改变(延缓)了梁山年轻女性穿现代裙装的进程。她们相信在空气中会弥漫瘟疫气体,峡谷外吹来的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能让她们起鸡皮疙瘩,担上沉重的心理负担。无人带头,一夜间梁山的女人们心心相印地重新换上明服或土家衣裳,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在峡谷外的难民中则悄悄流行模仿梁山医疗人员穿的白大褂,人们相信白大褂克瘟疫,梁山的医生护士们不怕染病还能打败瘟神是他们身上穿的白大褂在显神通。好么,白大褂比伏魔元帅的韦陀杵还厉害。由于纯白棉布稀缺,人们便用白麻布代替。短时间里,峡谷外难民皆披白麻皮,此为大鼠疫后梁山众茶余饭后搏人一笑的谈资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