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抚梁山比邻而居,打交道最多往来最密切。说句不夸张的话,穆慧芸脸上有几颗雀斑都在老慕容的账本上记着呢。没撕破脸之前,两家田亩相连同在田间地头劳作,聊着各自的家长里短事。所以说最熟悉梁山的不是赵寿吉,是沐抚。
看清楚了,是沐抚而非慕容端木。因为沐抚乡亲中对土司衙门所作所为三缄其口的大有人在,不愿与梁山为敌的大有人在。不夸张说,占沐抚人口95%的沐抚底层人民在沐梁冲突中持有莫大同情。如泰森所言,只是抽不出空耍不来手段去搞事情,不然铁定能搞出一支反政府沐抚游击队来。
慕容端木以为对梁山的战力有精准判断,甚至清晰了解每一个梁山军士兵的性格特征。比如身材瘦小的李建军看似一巴掌就能拍飞真实却是好勇斗狠、死缠烂打之辈,临死也要咬下你一口肉的狠角色;五大三粗的巴娃其实生性软弱是个不折不扣的软脚蟹;还有枪,也就是施州土司界官方命名的梁山自生火铳计5杆,本着对超时代武器的尊重,沐抚打算出兵200。得到刘秃子的情报说梁山多出来12支枪,就立刻实施内部总动员并知会盟友们增兵。
700是铁200就是豆腐了?700难敌200就好打了!一样的,打铁还需自身硬。
肯定是敌情又有重大变化。此时已近晚上十点,胡灯披夜行衣穿薄底靴,火把也不打分明是秘密潜入,应有紧急情况,否则老赵不会出此下策。
胡灯果真带来了重要情报:敌人装备有当头炮--现代迫击炮的祖宗虎蹲炮。更有卧槽马—老慕容与川东唐门有染,此战,唐门派出高手前来助阵。
两军对垒有迹可循,所谓兵来将挡。最烦的就是那些会道门,这些人江湖打法,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况且是带毒的暗箭。不晓得真实的唐门是否像金庸小说里那样神出鬼没取人性命于无形。
潇洒上桌富二代徒弟孝敬师傅的碧螺春,以实际行动提请胡灯应说尽说,“上好的洞庭茶”--“今梁山有难,敢问兄台可有退敌良策?”
胡灯把茶闻上一闻后浅浅抿上一口,“嗯,好茶,果然是太湖洞庭山所产。唉,记忆犹新呐!”
在潇洒品来,碧螺春比不过施州卫的高山茶好,本地高山茶叶用云龙河水沏泡便是中俄全天候战略融合--天下无以匹敌。胡灯盛赞碧螺春,赞的不是茶乃是往日情。那边胡灯只顾感叹生活今不如昔,这边穿越众并不心急,且知道他在故作姿态。
“百户大人与我曾有约定,允阁下老小来梁山还你自在之身,每日香茶管够岂不美哉!”
这就是投桃报李。先有胡灯与梁山有难同当这才有潇洒全心接纳。须知胡灯犯官之身,接纳他对梁山可不是啥好事,最起码被朱国祯给惦记上。
胡灯放下茶杯缓缓道来:“先帝才驾崩,新帝将将登临大宝大小政务皆有延缓,不然百户兄必已升任副千户,定能压住战事。想那慕容端木着急用兵你处也是趁此空挡把事情做实。胡某一介腐儒酸丁对排兵布阵一窍不通,今受军门之托有几句话代为传达。其一,唐门阴毒,须提防其投毒尤其饮水要大防;其二,梁山四周伏有多路斥候暗探,须斩断窥探我之眼线;其三,快则旬日即大军压境。楚天岭为敌进军必经之路,道路狭窄,可伏兵于此先行堵截,万务毙死操炮手,炮手一死,军中再无填药放炮之人,火炮即废。其四,千户将亲帅十数亲兵压阵,务将千户及其亲兵格杀;赵寿吉率桅杆屯的弟兄于阵脚断后,请诸君招子放亮,打前打中不打后休误伤了自家人。其末,君等无须再去观察哨蹲点,沐抚早已侦晓此处,不曾下手捉人只为混淆视听,若再去必为其所擒!”
“咣当”,曹少听到‘必为其所擒’时手中水杯惊落掉地,泥巴地,粗瓷水杯掉地动静不小但不至于摔碎。众人都看向他,曹少捡起杯子,不料心有余悸手又没拿稳,杯子二次掉落在地,这次却摔破了口沿。“那个,那什么,水太烫。”
胡灯看了眼臊红了脸的曹少,摇着头走出门,一脚跨出一脚却留在屋子里,回头伸手拍拍额头道:“老糊涂了,还有个事忘了讲。诸位且不要对巴东心存企盼,此次联军有巴东兵一份子!”
什么!?‘唰’一下潇洒急得脖子上的静脉血管瞬间充血。
“没什么啊,于情于理之中。施州卫孰人不知梁山与巴东交好。老慕容书信容美田更年胁迫巴东出兵梁山,好计谋啊,一则断我退路二则壮他军威么。”---“告辞!”胡灯两脚跨出,又伸手拍拍额头又道:“糊涂了,老糊涂了…”
众人之中有的心凉了半截有的心脏都要窜到嗓子眼,只见胡灯两脚退回屋内伸出俩手指来,说道,“两千,敌兵力足有两千,诸位要做以一当百的猛士刑天了!”这胡灯上来自称一介腐儒不懂军事此刻却口吐莲花大谈战略:“诸位莫慌,戏法人人会做巧妙各有不同。我观沐抚只会些鸡鸣狗盗和雕虫小技。智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诸位好汉尽管接受旧势力挑战罢! ”
尼玛!都特么会说‘旧势力、接受挑战’了!
无暇评论胡灯的说新词做新人。开会,马上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军事会议在保密状态下进行,泰森令潘嘉园和阚纯士在门口当哼哈二将,关起门来闭门谢客开全会。
潇洒率先发言,说的话和军事无关,“胡灯背后的老赵,我一想到我们这位义兄,其光辉形象便跃然眼前,他脑袋上一圈光环赫然写着五颜六色的二字霓虹:人精。为啥咱哥几个不可避免身为矛盾的焦点,不可避免身处斗争最前沿,他呢,游走各方是游刃有余。人与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为啥?太简单了:你穿越众还不够油滑不够人精,人文科学底子太差呗,你本事低微注定受人摆布。
这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来了:“同志们,哥几个,我这儿一直有个狐疑哩,总觉得咱们这次和沐抚的这场仗是被我们的好大哥算计出来的。”
潇洒对老赵的猜疑有确切依据,他曾三番几次提请老赵搬出常德知府何钺出面调停,知府大人说句话肯定管用。但是,赵寿吉每次都给含糊其辞过去不肯搭茬。
如此说来,赵寿吉的嫌疑是躲不掉了!
挑起争端从中渔利,太阳底下从来没有新鲜事。
弱者才用谋略,穷人才会算计。要把自身位置摆正!至少泰森从来不情愿以堂堂穿越者的高尚身份沦落到疑神疑鬼疑自家人的地步。如果是,也肯定是借梁山之手收割沐抚,除非老赵舍得那1600两原始股打水漂。“在我们福海兄的努力下战场做到了单向透明。敌人给开了图,这仗不会输!”
施州土兵历史上转战东南沿海,其战力令倭寇胆寒。敌人是武士,悍勇者,这仗凭什么不会输?潇洒但有一问:如果情报不准确?如果是故意泄露的假情报呢?
“不会---吧!”最后一个‘吧’字明显比前两字音量小了很多短了很多气息弱了很多。
泰森瞅了眼曹少,与之对了下眼神,乃郑重发声:“如果真的被算计了,我和曹少,我们两个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希望能以我们的死换你们的生。”
慷慨啊!好同志!钳工由此想起《三体》章北海的一句话:没关系的,都一样!
钳工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泰森,真到了生死攸关似乎只有这个浓眉大眼的正派人物靠得住!不能这么龌龊,自己也是集体的一员,不可以想着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把死的危险推给战友。钳工制止自己内心中的暗黑涌动。没关系的,都一样!
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也是可以接受的么!自己死了,战友们能够到达胜利的彼岸也一样。自己吃不到胜利的果实,战友吃到了也一样。你泰森可以,我项一多也可以做到把最后一点口粮给战友吃,把最后一件御寒衣物给战友穿,牺牲自己保全战友,替自己看一眼革命成功后的美好世界。
没关系的,都一样。
很长的时间里竟无人说话,屋子里陷入死寂,甚至能听到周围人的心跳。这心跳很猛很快,究竟是谁这么没用,比我还紧张!钳工偷眼看去,只见泰森悄么声抠着指甲,潇洒以掌抚额,曹少用拳节顶着门牙,三个人那是山不转水不转云不转只有脑袋瓜子在拼命转。只爱人脸色煞白眼神茫然失色,上身绷直双手握拳,那剧烈的心跳声正是发自于慧芸。
钳工伸手盖在爱人的拳头上,试图传递出男人的温暖和坚强。
“今年美国次贷危机一准儿要暴,欧洲又要被薅羊毛了。我卡上有大几千美元,抓紧时间换成欧元正好去法国扫货哩。”---“各位穿越同仁,除非东方神秘大国出手相救,否则美元必定暴雷,美国断崖衰落…”
冷不丁地,胶皮大谈经济学,这正是曹少的专业呢。不好意思,大学四年读书读了个寂寞,直到工作以后以职务之便接触到了内参学习资料《八次危机》,再结合那些年的所见所闻才对经济现象及其本质有了些许心得。书中预言2008年美国会爆发严重的经济危机,严重到无法自救。作者太良心太敢直言,所以研究成果不能公开刊印让更多的人了解到真相和本质。五年过去了,不知道这本业界良心的《八次危机》能不能出版面世让更多的人觉醒?那个时空里兔子有没有掀鹰酱的桌子呢!
胶皮是抢先版的受益者,曹少当时是把这本内参给了胶皮看的。从这个角度说,曹少是胶皮的经济学启蒙老师且这个学生学得还挺上心。
不对啊,这没头没脑的!今夕是何年?1621年!你个胶皮如何脑袋停在了2008年,竟然想着利用金融危机给自己添置行头。
他有些慌乱了,试探着对胶皮说道:“喂,《北京欢迎你》怎么唱?”
“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不等胶皮续第二句,曹少叫一声不好,“这小布尔乔亚疯了啦!”见钳工还在呆若木鸡中,“战争的利剑高悬头顶小半年,你老婆扛不住压力成疯婆子啦!快扶她上楼睡觉去,兴许睡一觉就能好。”--“操!打死打生的事喊胶皮来商议个球撒!”
大伙儿七手八脚把人架起送被窝歇着去。
胶皮喝下谷子送来的热茶,头枕在谷子怀里扑闪扑闪眼睛后随即还阳,连连向大家致歉道:“刚没吓着你们吧,刚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走神了。打仗的会议我不参加了,越听越吓人。”
大伙儿可算是松了口气。幸亏这位小布尔乔亚得的是急性失心疯,属于自限性疾病,病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相比之下谷子对战争的认识和抗压能力显然比在和平年代长大的胶皮高出几个数量级,出言埋怨曹少(其实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不该让胶皮一个弱女子长时间承受巨大的战争压力。
好妹子,你还真没说对。胶皮不是被战争吓着了,他是听到了对赵寿吉的猜疑才神经错乱的,别说她一个女人了,就是你大哥我听了也后脊梁骨冰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