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半夜,那帮家伙们鼾声如雷。曹少悄默声翻身下床,穿上谷子给做的鞋穿上谷子给缝的短衣,轻手轻脚提上手弩闪到门外,将门尽可能悄无声息给合上,跑到河滩边解开豌豆角的缆绳。有鬼近身,压住嗓门回头呵斥道:“你来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泰森反问。
曹少曾经是个直男,在网上在单位都是。后来有人点拨他,说他性子直容易得罪人。历经多次人事倾轧后他锐气尽失,最终变成了怀疑主义者,怀疑这怀疑那。更变成个愤青,气愤这气愤那。他骂过庄伯是老鬼,其实应该在老鬼中间加个‘色’字:老色鬼!
老色鬼眼见谷子与曹少情投意合不久就该远嫁梁山了,终于耐不住,数月前借着酒兴将谷子给玷污了,得手后见风平浪静又(中度)强奸谷子数次,中度指未遭誓死反抗,七分推三分就,比半推半就要强烈些。事实上早在谷子十三岁时就曾遭老色鬼的猥亵,拍一下摸一把之类的轻度猥亵。或能用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来解释谷子这种不正常情感产生的原因,曹少曾经怀疑过谷子哪来的钱用青盐漱口,青盐可是奢侈品。现在明白了,谷子在一定程度上,用现代语言定位就是情妇。
“曹少你不要用情妇这么难听的字眼污蔑谷子,既为情妇何来强奸,对吧!”泰森觉得谷子对老色鬼有那么点情感依赖,谷子对老鬼恨得不够深抗拒不够猛,毕竟对老色鬼怀有感恩之情,毕竟她小小年纪独自生活多亏老色鬼的经济援助和百般照应。
“有一点可以肯定,谷子首次遭奸污时反抗激烈,老色鬼额头上抓痕和手背上的咬痕为证。之后的几次用你的话说属于七分推三分就,为什么?谷子知道自己失身之后难入曹家门,心灰意冷了。”--“兄弟,不瞒你说,我这辈子很惨的,特么就没见过处女。你晓得的,我有过两个上过床的女朋友,女医生、女警察,都他妈如假包换的熟女。到了明朝总以为能娶个处子了吧,嘿嘿...!不过我是真的爱谷子,无所谓,我无所谓谷子是不是处女,无所谓。”
“拿着钢弩趁夜出门,你--”
“嘿嘿。”曹少咧嘴笑道,“月黑风高杀人夜,水稀物燥放火天。”
“杀了老庄头,好让谷子绝了后顾之忧么?”
“正是。老庄头不死球,谷子心结不开。”
“特么我一猜就猜到了。”一柄匕首在泰森竖起的手掌上稳稳转了一圈后牢牢握住,耍刀花是花架子是真功夫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言之凿凿:“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你可想好了!你去就是谋杀重罪同案犯。”
“强奸不够死罪,强奸谷子足够那老鬼死上七回八回。”
是的,他们要杀人。梁山好汉的手上怎能不沾人血!
凌晨三点。手心湿了擦,擦了又湿。不能再耽误了,护院的狗已经竖起了耳朵。
“别紧张,深呼吸。”
紧张的!第一次杀人能不紧张!下巴嘴唇在发抖,喘着粗气的曹少闭上眼睛设法让自己平静下来,让脑海浮现出三亚日月湾的层层海浪、黄山上喷薄而出的旭日、爱琴海小岛上海神波塞冬的神庙、里昂塞纳河边小巧的意式浓缩咖啡、平台别墅里四机联网打星际、苏醒后第一眼里那张挂在墙上的狼皮、谷子灯下补袜子时那张美丽的脸庞,还有饭桌上喷香四溢的鲫鱼汤。
今夜,夜不黑风不高。今晚的月亮是明月,今晚的空气不流动。曹少深吸一口鲫鱼汤喷出的香味,轻轻扣动扳机,箭稳稳射出正中目标。弹起,飞出,边冲边把含在嘴里的箭搭好上弦,又一箭将三家村看门狗开了个脑洞,在它发出警报前将之报销。泰森用匕首拨开门闩,拍了下曹少的背,把匕首交与他,换他的钢弩端在手上蹲在屋脚下负责警戒。
老色鬼四仰八叉睡得正酣。曹少微微笑,轻轻掀开被子,照着泰森传授的技术动作,屏住呼吸看准心脏位置一刀捅下。左手迅疾捂住老鬼的嘴,右手再将刀扭了半圈。拔出刀,再把被子盖好盖实。老鬼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眼皮上翻露出来大片眼白。一不做二不休,再把锋刃贴近庄嫂的喉咙。
庄大嫂十几年如一日慈母般照顾着谷子,她根本不知道自家老公对谷子干下的丑事。杀了她还是放过她?掐表30秒观察,庄嫂气息均匀,眼睑不曾眨动,眼皮下眼珠左右移动正做着梦呢。不可,必须消除一切隐患,绝不可心慈手软。曹少狠狠心,咬着嘴唇手中用力,横握刀柄恶狠狠朝庄大嫂脖子上抹去。
手停半空,被泰森抓住手腕拦了下来。
扫掉脚印,跳上扁舟。看了看表,整个行动过程用了6分钟。
曹少推着桨思绪翻涌,觉得总归有些放心不下。停下划桨的手,向泰森求证道:“怎么连抽搐都不抽搐呢,总得哼一声吧?”
“放心吧,老鬼死得不能再死了。”
“你干这活蛮专业,怎么都不像个放风筝的。你他妈在部队到底干什么的?”
“部队嘛,就是成天钻研杀人技的地方,看都看会了。没人教,自学还不行么。”泰森双手抱枕优哉游哉地躺着,闭上眼睛,慢吞吞说道:“你变歹毒了,刚才你是真要抹庄婶脖子啊!”
“是吗,这算进步还是堕落?”
按理说杀了人应该紧张得彻夜难眠才对,何况是第一次用刀子杀人。也许紧张在杀人之前已经耗光了,曹少倒头便入了梦乡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醒过来,半躺在床上回味昨晚的事情,心说在船上泰森评价自己心狠手辣,实则是自己心理素质有了极大提高。出门看到泰森也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便越发坚信庄老色鬼十足该死,自己为民除害,任何心理负担都不该有。
泰森斜着眼珠子轻描淡写道:“夏洛特不烦恼。行啊你,挺精神。”
“你不也一样。”
二人一起小声笑出声来,越笑越肆无忌惮。不知怎么的,曹少心头忽然生出强烈预感来,仿佛能看到自己麾下梁山军猛将如云战旗林立,预感到穿越大计一定会成功。自问为何会有此预感?预感是唯心的第六感,不需要理由。于是告诫自己一定要把这个预感当真当真再当真,形成强大的心理暗示。此时有答案了,“我行你行梁山也行,因为我们心灵足够强大了!”
泰森白了曹少一眼,“那糟老头子该死,杀他何足挂齿,风轻云淡。你误会我意思了,我刚才是夸你没被失恋打垮。《夏洛特的烦恼》没看过吗?讲的是男欢女爱。”
曹少刹那间身上毛发竖将起来,“我警告你别动歪脑筋。谁告诉你我失恋了,爱还在,情还在,爱人不曾消失!”
如果没记错的话,州城里铁钎值200文只多不少,如果挑担子到土司城寨里叫卖还能多个三文五文,裸把的镰刀能换一斗粟米。
此信息让胶皮颇为惊喜:“价钱不错哩!一套铁犁呢?差不多要相当于普通人家全部家庭资产了么?”她来咨询农机具价格体系,问得比较详细,轻易能猜出来她想干什么。也是,卖废铁的确是桩赚钱的好买卖。
曹少大概估算下,点头称是:“差不多吧。有些穷地方,你像咸丰蛮夷司的苗族人,估计得十来户人家合用一具桦犁呢。”
“我让梁山吃饱,也能让梁山吃好。”胶皮此刻已胸有成竹。
事情总有起因来由。春耕大忙的时候,梁山使用2008年最新专利产品新型双面铁制桦犁犁地,一经亮相,其耕地效果和效率让沐抚官民瞠目结舌。周边的沐抚、建始等土司用的是曲辕木犁,犁刀还只是木质包铁。梁山的地深耕三遍铁犁入库,沐抚这边六成水田还没犁完一遍。身为朝廷从五品土官的沐抚安抚使司慕容端木向来不鸟梁山的,可为这事竟然拉下老脸特意修书梁山借用桦犁。建始长官司的人也同时差人来借,最后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建始小小七品土官不敢跟老慕容争,于是索性向胶皮提出订购梁山双面铁犁。慕容端木那老不死的借用了铁犁事前事后一字不提酬谢,建始那边第三天就差人快马送来了2贯钱定金。两厢比较,一毛不拔铁公鸡老慕容引全体梁山众破防,个个对着沐抚方向隔空大骂。骂人骂不来银子,有这力气不如多干点活。待实干家钳工急事忙完要事摆平,胶皮指使他轻松推出残次品边角料做的梁山拳头产品:铁器。
时逢农历四月十八牛王节,土家人的大节庆。
这些年受湖广发达商品经济大潮的影响,施州卫牛王节过节形式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老头老太遵循传统,把自家的牛喂饱吃好刷洗干净牵到祠堂或是谷场,参赛牛选手到齐,选美大赛正式开始,牛王节进入经典时刻。而年轻人已不太愿意陪着老一辈品味乏味的经典,他们更愿意开歌会赶场,上半日齐聚州城南门外歌以会友(异性朋友),下半日勾搭成双的就进城逛街。你想,给新交的女票买东西出手能不爽快么。百姓及商家在牛王佳节那天蜂拥而至,把自家的土特产和货品拿来卖。久而久之,施州城牛王节集市规模越来越大,等附近州县都来凑热闹时牛王节赶集有了个响亮的名字--施州大赶场。
从参展单位、商品档次、展会布置等各方面来看,大名鼎鼎的所谓施州赶场其场面仿佛儿时记忆中十八线小县城里的展销会,只不过缺少了高音喇叭、彩票销售、温州纸皮鞋这三样标志性事物。梁山今年首次申报参展,为此还向施州卫军管衙门交纳了10文钱的摊位费。穿越众对此次参展十分重视,要借此良机为梁山铁器做个宣传。原本想拉面横幅的,红绸价钱太贵,红纸也不便宜,况且纸糊的东西总不太吉利,最后决定省下这笔广告费。
吸取了味精失败的教训,曹少对制定梁山铁作价格体系尤其审慎。先将附近土汉村寨铁器价格信息进行收罗整理,从赵寿吉处打探到施州铁制用具大多采用荆楚自产的生熟铁块打造。明朝人民都知道,时铁器‘以闽铁为上,广铁次之,楚铁止可作锄’。正所谓17世纪两湖的铁,80年代温州的鞋。内部掌握对外出售的铁器用料下乘,用的是军重品淘汰下来的残次料,横向比较起来不论是最好的广东生铁还是最好的福建熟铁都没法和梁山产的钢铁比,完全不在一个层面。没错,就是钢铁。经曹少提议集体表决,梁山钢铁器具采用低价倾销占领市场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