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林云使的咏春拳简单实用凌厉能打,学上几招岂不美哉。将来重返苏州...对,非得回去一趟。哼哼,就那些文弱书生,小爷我打遍全城无敌手,万一有个机会英雄救美呢!如此今日之事可谓圆满收官!
少年郎刀凤兰的关于学成好武艺复仇苏州城的憧憬轻易能够达成,苏州人应该是全国第一文弱,不会打架就连吵架相骂都毫无激情可言。
学什么打拳哦!少年人心性,一时兴起罢了。再说自己这点微末手艺怎敢误人子弟。应额外每月5钱银子的学费,也能让自己有机会勤加练习,泰森勉强答应下来,表示但有愿学必当尽心教授,但绝不敢师徒相称。
刀凤兰提出学拳本就动机不纯,玩玩而已也不真是要怎样怎样。欣喜之下让人给林师傅上碗绿豆汤权当拜师敬茶。绿豆汤很登样,红绿丝、蜜枣、金桔、冬瓜糖五色蜜饯加蜂蜜佐甜,标准的苏式绿豆汤。绿豆汤固然清凉可口,毕竟冰饮甜食是用来哄女人小孩的,吸引泰森的是刀凤兰那壶敞开了盖的碧螺春。
“少东家,你那碧螺春可否赏我两口,热茶最解渴了。”
“碧螺春?林师傅有所不知,此茶叫做‘吓煞人香’”
副管家反应快:“少爷,这洞庭茶叶卷曲如螺汤色碧绿,林师傅所言不差。嗯,碧螺春,此名大雅。”
泰森闹了个红脸,却不知碧螺春在明朝还没这文绉绉的艺名,叫个什么‘吓煞人香’。不过小小闹个笑话迅速湮没于‘咏春高手’的众口铄金中,他踌躇一番壮起胆子向少东家提了个请求,“我有一狗友叫做阿力,嗅觉灵敏通人性,用来看家护院最是合适不过,少东家可否允我领来也给他一口饭吃。”
“林师傅这话说得,但凡所请莫有不从。将你狗友,嗯--爱犬领来府中便是。”
一下解决两张嘴,泰森欢天喜地告了假连夜赶路,天蒙蒙亮时赶到平台,兴冲冲向家里报喜。今时今日,美好的生活在向他招手。从大富豪跌至赤贫,从赤贫升到温饱,现在成功跻身白领阶层--他奶奶滴,是金子总会发光哩!
“就我本人前世今生两世为人的经验值总结出来,扭转人生靠艳遇,想发达靠贵人提携,否则你空有一身本事也只能自怜自艾。”
哦呦,进城两年格局看涨,城里人就是高级,自怜自艾都会说了,最珍贵的居然还能把‘艾’给念对了。曹少给泰森点了个大大的赞,再做捻钞状:“钱来!”
家里少张嘴少笔开销,省钱就是赚钱。
曹少不答应,“那就没有开源节流这个词了,大家都练辟谷算球。阿力不能跟你走,理由很简单,他走了谁来帮我放羊?”
工程队的工钱按季度发放,所以这次没钱给家里。不过好日子拍马赶来,他泰森要做领班成为白领就要领份高工资了,以后每月都会带一堆钱回来。
“哦,当上保安队长了。咦,这不就是给人当狗腿子么!”
说的是人话吗!泰森被当头兜粪,暴起便要用拳头回应。钳工把他拦下,“别动气。他现在就是刺猬饿狼合体,浑身长刺尖嘴獠牙逮谁刺谁见谁咬谁,我们都习惯了。”
泰森急巴巴带上阿力回城去了,气呼呼中饭也不肯吃一刻不愿多呆,多看那头刺狼一眼便折寿三年。
嗅着泰森留下的冲天怒气,钳工满面愁容向胶皮求助:“两年多小三年了,出门在外的人难得回来,回来一趟也要被那头恶狼咬。感情越来越淡,这个家可能要散。会散伙!”
啥叫可能要散伙,分明已经散伙了好吧。
“开口闭口骂我是刺猬恶狼,我不生气,劝你们俩也别再顽固下去了,翻不了身的。清军一来咱们梳个猪尾巴跪地投降,皇帝姓朱还是姓金,跟我等草民有个毛线关系。”
你曹少躺平甚至摆烂都随你,但不要强迫别人接受你的负面情绪。在胶皮的审美中,牛蹄子猪尾巴的满清形象能够极大恶心到她,属于完全不能接受的丑陋。受你忽悠,放弃后世优渥的生活毅然踏上这条不归路,现在碰上事你告诉我说没救了。我胶皮是不是该找你曹少算账!无限委屈涌上心头,胶皮突然歇斯底里大吼一声:“你去死!”
罕见!乖乖女穆慧芸暴怒骂街难得一见,是为重大新闻。今天还有个头版头条:骄横跋扈的泰森居然会低头认罪!
紧赶慢赶,赶在天黑时回到刀府,就为着阿力能赶上顿好饭。看着阿力摇着尾巴大口吞咽剩菜剩饭,泰森感觉自我价值得到很大程度实现。难道不是吗?阿力跟别人吃苦,跟泰森吃肉。正值泰森志得意满之时,脸上贴着膏药的李齐虎拿来满满一袋子新鲜带肉鸡骨架给阿力吃,他想得周到,狗食生肉会更凶猛。“好狗友,好猛犬!”
未曾想李师傅不记前仇反而带着一袋有肉有骨头的极品狗粮主动过来示好,赶紧作揖:“李教头大人大量宗师风范。林云失礼,惭愧惭愧!”泰森这人骄横惯了,有错不认是他的标签,惭愧二字从他嘴里出来相当不易,这次完完全全是被李齐虎给感化到,歉意由衷而发,感念对方的宗师风度连连道歉问候伤情。直言是自己放浪不懂规矩,你李师傅手下留情收力不发,我却使全身力气施以重拳。
李奇虎为人却厚道,挥挥手风轻云淡。二人聊了些家常再找了些诸如‘施州夜色美’之类的共情后拱手言和互道景仰,简单聊过后各自散去。其实泰森为人粗线条,如能细想李奇虎师傅对关于梁山传言的旁敲侧击和欲言又止不难得出此人对梁山广泛而深入的兴趣,也就不难判断出此人有入伙加盟的意向。此人难得,此情难得。在你穷途落魄之际有人看好你愿意与你共苦,对创业者来说该是多大的一种精神鼓舞。
奈何泰森不能察言观色听不懂人家的言外之意,可惜了。
第二天吃朝食时传来惊天大消息:李齐虎一大早走了,连月钱都没去账房结便不辞而别。泰森很是惊愕,继而惭愧有加。李师傅,身为武学大拿,吃个哑巴亏却不争不闹不点破。对比站在道德高地上的李师傅,泰森感觉自己就是个流氓无赖。嘴里饭食索然无味,随便扒拉两口想把饭菜给阿力吃,却不见他影踪,便打包回房。不在房中,房前屋后厨房茅坑也遍寻不着。莫非变狗肉了吗?脑袋蒙了一头汗不免要胡思乱想。不一会儿就有护院小弟跑来报信:门房看见阿力跑出去了。
胶皮正忙着帮钳工组装他的工业母机,听到有熟悉的狗叫声,回头一看,阿力正顶着门挤进来。
钳工来到鲤鱼背张望,平台下没人,应是阿力独自跑回来的。不奇怪,阿力这小子打小就善于认路,不禁摇头感叹:“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话唬得胶皮泪眼朦胧,阿力把脑袋一个劲往胶皮怀里钻,拼命讨好却换来拳打掌拍,“你个傻孩子呀,跟泰森在城里有吃有喝,何苦跑回来吃苦呀。”
泰森找不到阿力该急疯了。劳驾李氏跑一趟施州城,通知他阿力恋家已回平台。李氏才走出沐抚地界便远远看见了泰森,见面把阿力好一顿夸。
“回家喝口水去。”
“不去了,阿力没事就好。”泰森想了想,问道:“前日没顾得上问,家里可好?”
“还行。你这边巴东那边两头都有捎钱回来,我们几个衣食不愁。只是新播下的土豆不知为何得了虫害,姑娘心情欠佳。”--“哦,有个好事!”李氏想起来说:“枪子儿陆续找回不少,上月有捕鱼人从河里捞到了丢失的枪给送来了,五把步枪现已齐全。”
“嗯嗯,好事,大好事呢。”--“他呢?他还好吧?”
“谁?”
“他--”
“哦,你问曹头领是吧。好着呢,没事。就觉着老天爷亏欠他,整日指天骂地嘴里没个好词。”
泰森从此就在刀府安心打工努力存钱。施州治安极好,所谓护院顶多就是捉个偷咸鱼的野猫捕些啄米的鸟雀,本职工作相当轻松,如此能抽出大把时间教少东家打拳。接触多了慢慢了解到这个学生在苏州流连五年之久玩的是箜篌丝竹风花雪月,脑子里装的却非浆糊,回到施州读书习武,思想活跃开放、做事不拘一格,有些观点和做派在今天看来也属时尚叛逆。除了跟学生搞好关系,泰森也刻意巴结好厨子。这日午后,他照例又去了后厨。厨子便又行一成不变的日常打趣 ‘又来讨好那条留不住的白眼狼噻!’说话间会把重油煎炸过的鸡鸭猪肉和肉骨头包好给到。煎炸加工过的肉食久放不坏,这都是给阿力准备的。
一年光阴非容易,坚持练习三百天之后,刀凤兰终于能使出快如闪电连绵不绝的咏春旋风打。这成绩的取得不能说是老师能教学生善学,纯粹是咏春拳一共才32手,招式简单。3天学一手,就算是靖哥哥附身也该会了。也别说,刀凤兰的娘炮气质比较适合练习咏春。
一年光阴转瞬即逝,又到七月流火时节。等月上柳梢头便到了晚课时间,银盘下凉风中将三十二手咏春一一演练。有道是:寸劲生气腿脚生风,把落叶来舞纷纷。
收拳肋下气沉丹田,刀凤兰忍不住为自己叫声好,“好身手!”
“好拳术。”
“刀兄使得好拳。”
“真人中龙凤。”
......
赞美喝彩不绝于耳!原来方才专心习练拳法不曾注意到身后已围了一圈看客,乃是老爷刀梦田领着一众少年。刀梦田笑吟吟微微抱拳向泰森致意:“咏春果然能打!我儿拳术有长足长进全仗林师傅悉心传授。老夫代儿谢过了!”
“师傅二字是不敢当。”李齐虎事件让泰森学会了仁义恭谦,他仿佛变了模样,继续谦让道:“没有能打的拳,只有当打之人…”
本想借着语境向老板提一提李齐虎之名道一道羞愧之心,却被刀凤兰与一众少年大大失礼的嬉笑吵闹打断。也罢,不提也罢,不能当其面的马后炮又值几斤几两。
小客人都是刀凤兰昔日苏州小友,此行有六人结伴而来。算来已两年多不见,如今突然现身不怪宾主双方大呼小叫惊喜不已。要仔细论起来,泰森发现明代古人的思想行为要比现代人早熟。换做后世,这群初高中学生年纪的小孩子定要围住自己开个现场临时教学班学个一招半式的。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群苏州来的骚年们并未将他众星拱月。总之,古代讲究个客套礼仪,农耕文明的慢节奏渗透在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当下而言是压制了少年直接率真的天性,也许这就是传统文化的糟粕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