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桅杆屯大队人马赶到。才上平山,老赵便里外忙开了,指挥战兵收拢尸体割首级、吩咐军余将1800两银子装进箩筐分5个人挑走。见那些挑夫肩膀上高高隆起的肌肉异常发达,钳工貌似成了问题少年,先是不明白缺乏蛋白质摄入的挑夫们怎会练出如此发达的肌肉,继而诧异道:“1800两合112.5斤,一个人挑就够了,搞来5个挑夫不用出人工费么?”这种蠢话连胶皮都听不下去了,顿了顿脚选择远离蠢货。曹少好为人师:“大科学家,你是自然科学领域的专家。你刚才这个问题属于人文科学,我来帮你答疑解惑。这个,事物的主要矛盾不是重量的问题,而是截止目前银子是什么的问题。”
“金属。”
循循善诱:“是一种什么金属。”
钳工的脑袋里立刻闪出导电性、硬度、密度、熔点等特性指标,正考虑着从哪个方面表述为好,只听胶皮在远处没好气地嚷:“贵金属啊!你个呆头鹅梁山伯!”
十八相送在钱塘道,祝英台一路疯狂暗示,碰上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梁山伯简直是毫无办法。对上这样的直男,祝英台表示实在是带不动。曹少批评祝英台教学态度不够耐心,握住梁山伯的手郑重其事道:“这么一大笔钱,让一个人挑,万一这人起坏心玩失踪,钱全没了。”
“老赵可以派兵押运。”
“你是真的笨哦!押运兵可不可以变节串通?”
钳工这回明白了,嘴上还不服:“把金属当钱用才是笨!”
这小子口出狂言胆敢犯天条了还!他是怎么当上博士的?不是,此人是如何高考入榜,作弊的吧?难道说四川省高考不用考政治?还是理科生高考不用考政治?高考已成往事且过去了这么多年,曹少吃不准自己这个理科生高考时到底有没有考过政治?把话来问胶皮,学习上的事情问学霸最靠谱。胶皮给了个明确答案,不考。但高中会考肯定是考的,“政治经济学肯定考的呀,全国都一样吧,文理都一样吧。”
学霸说什么肯定就是什么。曹少直接忽略掉胶皮不甚肯定的‘吧’字,拿话来问钳工,“钳工同志,政经,政治经济学你学过的哈。”
“屁话,当然学过。”
“嗯,学过就好。”
曹少专业经济学,尽管主修西方经济学,可老马是德国人正经西方人士所以政经亦为西方经济学。他大学里正经背过政经看过《资本论》的。“钳工你听好了。金银天然不是货币,货币天然是金银。这句话听说过吗?”
“屁话,当然知道。”
“噫--你不是工科出身吗?”
“你娃…你一个学渣理解不得我学霸境界。”
喷曹少是学渣他一律不会气恼,这毕竟是事实。钳工接着反问:“听说过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吗?”
听说过,曹少讪讪地点点头。钳工此言在理!即使大明地底下银矿资源丰富那也得靠号称半个地质专家的潇洒之流给找出来。但,据说中国是贫银国。这就奇了,本国不产银却要死要活把银子当货币,皇帝精英们脑袋被门夹了吗?尤其你明朝,硬生生被货币量供给不足给掐了经济发展的脖子。咦!钳工大愚若智还是大智若愚呢?
钳工究竟是大聪明还是二傻子且不去管,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位善使马后炮。他看见银子被挑走终究还是心疼了,心疼得不行。“反压迫不反恶霸还反个锤子嗦!”满腔情绪喷涌之下,川普变成一口的标准成都老家话。他那意思说,穿越过来反满清的民族压迫却被当地的军阀恶霸给摆刀,这口气咽不下去啊!
夫唱妇随,对银子归属问题基本不曾亮出鲜明态度的胶皮也跟了一句,“对头,还反个锤子!”
胶皮这样下去可危险,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能把难受想哭说成蓝瘦香菇。在这小小山岗之上,四川话的感染力不逊东北话!曹少惊愕于胶皮形神兼备的四川话,心中不禁要祭奠下上海方言了。似乎四川话生命力特顽强,川人以说川话为荣,据说在四川留学的外国人有一个算一个学会的都是四川话而不是‘满达林’。而上海话境遇就极其悲惨,被普通话杀得屁滚尿流成了散兵游勇,只有在菜市场和公园健身角才能偶尔听到中老年人吐出个‘阿拉上海银’来。
目送银担消失在曲里拐弯的山路中,办妥这桩天大的大事后赵寿吉才得空想起来客气几句:“哎呀,兄弟们果然神勇无比。刮目相看,让哥哥我刮目相看。这个、那个,对了,嗯,兄弟们可曾受伤?”
这位大哥的情绪还真是稳定得一匹,这会儿才想到要客套几句关爱一嘴兄弟们厮杀中有没有挂彩。胶皮的确受伤了,劳动中手上打出了水泡,向赵大哥怯生生提出请求:小女子娇滴滴看不得杀戮现场,那两具碳化的尸骸实在让人倒胃口,而打扫卫生不应该是勇士们的事情。老赵得了个大人情,这点小忙乐意效劳,命令部下彻底打扫现场,把死尸担下山去远远挖坑埋了。除了这些小忙还帮了大忙,他没空着手,带来了100斤去壳精米、80捆早稻秧苗、一条长着绿毛的带脚腊蹄膀、一罐菜籽油、一罐咸菜,并斧子、锯条之类的木作工具,留下3人帮着搭建住所。
书办于祥随赵寿吉走出三里地,回头望一眼说道:“宋人彪悍哩。红苗贼据此险地结寨抗拒官军三月有余,我桅杆屯屡次进剿均无功而返还折损了好些弟兄。亏得兄当机立断,用计差遣宋人了却此事。哎呀,算起来也是凶险,离卫所下给咱们的限期只剩7天。哎呀,这个自动步枪着实犀利。”
“安福那杂种禀报说不曾听见有步枪响。我寻思这异族蛮夷不堪用,定又偷懒睡觉了。你想,不使步枪如何能攻灭山贼!奶奶的,咱是不懂这步枪打造操习法门,如何到赵某手中打不响,我那些兄弟们却又能够。步枪也似看家狗极尽疏远亲近之能?”
于祥赞道:“兄所言极是。兄若知晓操习步枪之法也犯不着与那髡发宋人周旋。没法子,诸多为难之事以后还得依仗宋人出力。依小的愚见,髡发不似奸诈之人可为兄所用。倘若得了步枪锻造之法,倘若那步枪不止区区7杆,只消三千整备辽镇边军,哼哼…”
两个大明忠臣拨着马头缓缓而行,于祥忽提及辽东战事,赵寿吉忧国心顿起,愁眉不展道:“女真建州部不过茹毛饮血的生蛮,区区数万人马不足虑。朝廷只消把浙兵调去片刻杀他个鸡犬不留。”嘴上如是安抚手下,腹中暗自揣度:天杀的建奴如地里的稗草,把它割了,一场雨下过又会冒头。被蒙古鞑子屠灭的金国阴魂不散,这会子梅开二度。北京城当年可是他女真祖宗金国都城,我朝若时运不济,哎呀呀,大逆不道!该死该死!
赵寿吉有一起从军的乡亲在大同戍边,偶有书信捎来,因此知道不少关于边军糜烂的丑事。大同镇边军被拖欠16个月军饷,哗变之事层出不穷。他带兵打仗多年岂能不知其中利害。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军中无粮无饷焉能打仗,谁来替你戮力拼杀。不能想军中事,想了便愁肠满肚,把凭空得来的大功带来的喜悦冲去大半。
对着赵寿吉远去方向,曹少又忍不住骂了声老王八蛋!他背后常对老赵出口成脏,并非二人八字犯冲,只怪赵留下来帮忙造房子的几个工匠嘴巴漏风道出实情来。
平山归桅杆屯管,山上红苗匪抢夺官银犯下弥天大罪。上级都司勒令施州卫限期搞定,死命令层层下达,到了桅杆屯这儿7天之后再搞不定的话防守官重则坐牢轻则丢官。赵寿吉从穿越众手里得了这天大的好处,他实实在在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一顿农家乐还tm是露天农家乐。至于送给穿越众的无主荒地和大明户口根本就是没本钱买卖。那几个民工说了,平山周围的耕地都是苗匪新开垦荒地并未造进鱼鳞册,谁占了就是谁的,官府根本不来管。而施州卫穷山恶水之地,土汉杂居,历来土人多汉人少,汉人除了些犯事戴罪之身绝少有人肯来,官府历来是鼓励汉人移民,从未听说有过客籍名额限制。
赵大哥真心坏,但平台真心好。住在平台上很舒服,如果能三通就完美了。山贼当中定有精通风水的高人,住所选址相当科学,地势高爽通风良好,能时刻监视到山脊及山脚动向。泰森此番重操旧业,认为在原址上修缮房屋居住为最优选,起码不用费力凿石头打地基能省下不少人工。胶皮反对,想到那些焦炭了的尸体连隔夜饭都要呕出来,死活不同意住在死人住过的地方。泰森反讥胶皮太幼稚,别扯什么风水,硬要讲风水那坟场的风水肯定不会错,你是不晓得上海有多少新建小区就建在坟地之上。胶皮举证反驳,以韩国青瓦台为例证明活人居坟地结局有多惨,凭你阳气再旺命再硬也抗不过!
笑归笑,骂归骂,泰森要照顾胶皮的感受更需正确对待青瓦台经验,在平台上转悠一圈为穿越众之家选址。正西方向,云龙河河道倾斜而下,河水形成落差20多米的瀑布,现在水小不起眼,到夏天雨量充沛时景象一定壮观。站在边缘,偶有气流夹带着水汽扑在脸上眼睛上十分酥爽。瀑布一头扎进地里成为暗河,消失了一段之后又在平台南向一侧的峡谷中冒出。平台正北是深不可测的陡峭绝壁,足下云飘雾绕让人头晕目眩头重脚轻。看下来仍然是鲤鱼背方向最为合适,鲤鱼背华山一条路,有五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台上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几公里范围里但有风吹草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土匪窝选址实为最佳:南近鲤鱼背北靠树林子。考虑到胶皮的忌讳,泰森决定:1、不用土匪窝一砖一瓦,完全新建;2、以土匪窝为参考点,向平台里侧西南方向20度角移50米;
做惯了霸道总裁,说话就是那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口气:“如今落草为寇了,得给根据地起个吉祥名字。平山这名字沾晦气,改叫梁山吧!我们来的路上都自封梁山好汉了,胶皮还把咱们钳工比作呆头鹅梁山伯。天意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