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云知道这个月湾村要征收时,他联络到一众族人准备合力抗征以抬高价格,可是代副镇长在族人中也有些影响力,他正用分化瓦解的路数在逐个攻破。侯景云用了很多下流的招术抵抗,可形势逐渐在转向,在几个核心族人正感到束手无策时,他们忽然发现了这个国军老兵的遗霜,村里这么多年从没有注意过默默无闻几十年的老妇人。只当她是空气一样的存在,甚至没有把她列为五保户来照顾,她像棵小草一样,在荒村的角落里顽强的生存着。侯景云忽然发现了她的价值,她这么多年就独守着老宅,是孤守着丈夫的音讯,这是这棵小草还有生命的唯一希期!她那破败不堪的几间木房在风雨中飘摇,这么多年都没有族人去强占它的念头。侯景云一下就找到了抗征的最有力的理由!那就是族人们帮助这个孤寡老人继续的守望!破天荒的侯景云竟然上门去看望这个老人。
直到上门前,侯景云才从村委知道了老人有个很民国风的名字“时萍”他拎着一包水果,走到时萍老人的破屋前,轻敲松散不堪的木门,时大娘在家吗?
随着一阵咳嗽声,一个瘦瘦的身影从屋内走出来,拉开吱呀做响的破门,侯景云眼前是一个还穿着粗布大褂,一头银丝,面容枯槁的老人,神情中透着端庄之气。
“您好!您找谁?”老人声音虽轻,但吐字清晰,语气平和。
“哦!您好!我是月湾村的侯景云,刚从镇委退下来,听说村里有您这么一位孤寡老人,特来看望您!”侯景云谦恭的间候道。
老人眼里忽然闪现一道光,这么多年了,别说镇里,同村的邻居都没有人来看望过她,她就像个隐者,也习惯了孤独,勿突然有人上门探望,她竟一时无语应对,怔怔地呆在那里,望着面前一脸笑意的中年男子,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嗫嚅道“看,看我?看我干什么?”眼神又恢复了呆滞!
“时大娘!我们以前忽视了您的存在!我回村后才知道您是抗战英雄的配偶!您一直在等候着您英雄的丈夫归来!我听了您的故事非常感动,您是个多么让人尊敬的老人!您有着一个堪称传奇的故事!我听后几天都没睡着,一直想来看望您这位坚强的长辈!听您讲您丈夫英雄的故事!”侯景云说这番话时甚至把自己都感动了。
时萍老人浑浊的眼眸里瞬时热泪狂流!她一手扶着木墙,一手捂着嘴,失声的痛哭起来!深埋于心的那份对丈夫的思念,今天忽然被人提起,好似个炸雷轰开了那堵在胸中的块垒,又把她推到几十年前和丈夫相守的日日夜夜!恍若昨天的分别!她只知道丈夫参加远征军后就音信全无,她守在乡村,无从探寻到战场的信息。偶尔从旧报纸上看到丈夫所在部队的踪迹,而她又无从寄信相思!多少次午夜梦回,泪湿孤枕,良人不知何处?后来,连报纸上都再也没有提及远征军的消息,解放后,更是无从打听,甚至是不敢打听!好在新安镇在几次大的运动中,没有什么人去折腾这个嫁迁而来的四川女子,她躲过了很多次运动中的打击!这是这个凄苦女子命运中难得的好运!
侯景云望着眼前悲恸失声的弱小身躯,在像片树叶的抖动!他有些动情了,他走过去扶着老人,往屋内走去。
屋内昏暗狭小,一张木板床上有张百孔棉被,几张旧衣服却整齐的码放在床角。屋内连椅子都没有,侯景云只有扶着老人在床边坐下,老人止不住的在哭泣!侯景云扫视屋内,破败之象不堪入目!侯景云内心有些凄然!他对自己担任镇委书记有了些惭愧之心!可这人性之光稍纵即逝!他想起了此行的目地!
“时大娘!对不起您!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让您受苦了!您稍微休息一下,我和村里人会帮你把屋恢复好!”侯景云在向时萍示好,意在取得她的信任,好让她听从自己的摆布,用她坚守待夫的故事对抗征收。
老人木然的听着侯景云的讲话,她此时大脑中全是过去的图画!她还沉浸在回忆中!她隐约觉得来者的善意!她不由自主的点着头。
侯景云在汪秉民的办公室内喝着茶,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他讥讽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中流砥柱!看来你和你远房亲戚汪精卫一个德性!投降的姿势都一样!也都是汪主席!”“少胡说八道!说正事!你讲的这个时萍的事光你们村子里吵吵都没多大影响力,如果在市和全省传播开,这本来就是有新闻价值,你这都不会利用!难怪你一败再败!”汪秉民揶揄道!
“你有什么办法把这个事传播开?凭你一个小小的人大主任?你连镇宣传委员都指挥不动!你自己上街讲故事?”侯景云怼道。
汪秉民没有理会侯景云,他拿起桌上电话打了起来:“喂!您是付站长吗?您好!我是新安镇人大主任汪秉民,这次我们在民调时发现了一个很有新闻价值的故事,特向您汇报一下,看您有无兴趣听听!”
汪秉民在电话里向湖安日报驻南江记者站付站长讲述了时萍的故事,付站长一听大感兴趣!连忙约定马上过来采访。
侯景云一看,这个汪精卫还真有两把刷子!为了采访时好看一点,他立马赶回月湾村叫上精干族人,拿上工具,替时萍维修房屋。
时萍感激地望着侯景云,她这是几十年来没有受到过的人间温暖,她一时不知所措!只有高兴的流着泪,站在边上看着他们替自己收拾残破的旧屋!
人多力量大,不过半天功夫,旧屋焕然一新!侯景云还拿来些旧家具和被服,一个和暖温馨的小屋展现在时萍老人面前!老人有些不敢相认,甚至是不敢进去,她恍若梦中一般!枯槁的脸上现出了久违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