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国公府的郡主杨菲菲第一天来璇玑阁“上班”,就把鎏金香炉摔了个粉碎。李璇玑蹲在地上捡碎片,眼角余光瞥见对方故意用绣花鞋碾过洒出的香灰,嘴角一挑:“郡主这鞋尖儿镶的可是东珠?踩坏了香灰事小,污了您的宝贝可就得不偿失了。”
杨菲菲哼了声,提起裙摆坐到妆台前:“本郡主乐意!你管得着么?”她抓起一支羊毫笔在面膜碗里乱搅,珍珠粉溅得满脸都是,活像只偷喝面粉的小兽。李璇玑强忍住笑,递过去一面银镜:“郡主这妆扮倒是新奇,像极了京城里新出的‘雪顶酥酪’。”
“你!”
杨菲菲对着镜子瞪眼,忽然抓起一把玫瑰花瓣往李璇玑头上撒,“狐狸精,不许你跟我抢亦晨哥哥!”粉红花雨里,李璇玑的丫鬟小翠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只见自家姑娘不慌不忙拂去头发上的花瓣,从抽屉里摸出个锦盒:“郡主可听说过‘养颜珍珠膏’?敷了能让皮肤白里透红,要不要试试?”
“谁要试你的破玩意儿!”
杨菲菲嘴硬,眼睛却盯着锦盒上的鎏金花纹。李璇玑趁热打铁,用羊毫笔挑了点膏体抹在她手背上:“您看这质地,可比您昨日用的铅粉轻薄十倍。”
杨菲菲捏着李璇玑新制的“蚕丝蛋白面膜”,指尖用力戳了戳碗里的膏体,活像在戳情敌的脸:“这稀糊糊的能敷脸?莫不是把鼻涕熬成了浆?” 李璇玑正在给香炉添沉香屑,闻言眼皮都没抬:“郡主若喜欢‘稠糊糊’的,我倒想起去年元宵节,您在醉仙居误把藕粉当胭脂抹,那效果才叫‘浑然天成’呢。”
“你!”
杨菲菲的金步摇剧烈晃动,活像振翅欲飞的蝴蝶,“信不信本郡主让父亲断了唐家香料的商路?” “巧了,”李璇玑往她手里塞了片浸过玫瑰水的湿巾,“我爹刚给卢国公府送了两车西域良马,这会儿您父亲说不定正给马驹起名字呢——就叫‘菲菲’如何?” 小翠躲在屏风后憋笑,只听“砰”的一声,杨菲菲把面膜碗重重搁在案上,溅起的膏体恰好落在亦晨刚送来的冰镇葡萄上。李璇玑眼疾手快抢救葡萄,却被杨菲菲一把抓住手腕:“偷吃东西!抓贼啊!” “明明是郡主打翻的!”
“我不管!亦晨哥哥说过,打翻东西要罚洗十只琉璃瓶!”
“那是你上次把他的龙涎香倒进荷花池的惩罚!”
两人正扭作一团,杨贤抱着账本跨进门槛,恰好目睹自家女儿骑在李璇玑身上,手里举着半块沾满面膜的桂花糕:“你们这是在演《穆桂英挂帅》?”
“杨叔救命!”
李璇玑趁势抽出被压住的胳膊,“郡主说要把璇玑阁改成马厩!”
“胡说!”
杨菲菲梗着脖子反驳,却不小心把面膜蹭到杨贤衣襟上,“我、我只是想在门口拴两匹汗血宝马,彰显咱们铺子的气派!”
亦晨跟着进门,看着杨贤胸前的白色膏体,强忍住笑:“不如这样——谁能在一盏茶内卖出十盒面膜,就算赢?输的人替对方给冰镇车刷漆。”
“成交!” 杨菲菲抄起一盒面膜冲向刚进门的诰命夫人:“阿姨!您看这面膜,敷了能让您和卢国公爷再续前缘!”
李璇玑则拦住另一位年轻贵妇:“姐姐这肤质,正适合配我们新出的‘桃花养颜露’,用了能让心上人连夜写诗表白!” 半个时辰后,杨菲菲抱着空盒子归来,鼻尖沾着不知哪来的金粉:“我卖了十二盒!”李璇玑晃了晃手里的订单:“我卖了十五盒,其中还有贤妃娘娘的加急单。” “不算!你肯定偷偷给了回扣!”
“明明是郡主对客人说‘买面膜送亦晨哥哥的香囊图纸’!”
亦晨扶额叹息,杨贤却忽然指着门外笑出眼泪:原来杨菲菲为了“扳回一局”,正追着亦晨的亲卫小胖墩跑,手里举着沾满面膜的毛笔:“站住!让我试试新学的‘美人画眉术’!”小胖墩哭丧着脸狂奔:“郡主饶命!我、我还要去给您牵汗血宝马呢!”
夕阳西下时,璇玑阁的冰镇车果然多了道“彩绘”——杨菲菲用口红在车身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凤凰,李璇玑则在旁边补了朵比车轮还大的牡丹。亦晨看着这“龙飞凤舞”的杰作,无奈掏出酸梅汤分给众人,却被杨菲菲抢先喝掉半罐:“输家喝三罐,赢家喝五罐!规矩是我定的!” 李璇玑挑眉:“那我要看着郡主给小胖墩道歉。”
“不道!”
“那我让亦晨哥哥给你调‘辣椒面膜’。”
“……小胖墩对不起!”
暮色中,杨菲菲忽然指着李璇玑的头发笑出声:“你的簪子歪了!”说着伸手替她扶正,却不小心扯掉几根发丝。
李璇玑龇牙咧嘴:“笨手笨脚的!”杨菲菲哼了声,却从袖中摸出颗蜜渍樱桃塞进她嘴里:“尝尝,我让厨房做的,比你那破面膜好吃多了。”
亦晨和杨贤倚着门框交换眼神,前者小声嘀咕:“这哪是斗嘴,分明是蜜里调油。”后者捋着胡子感慨:“女人的交情啊,比冰镇车的齿轮还难懂——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闹出人命。” 月光爬上胭脂巷时,璇玑阁的灯还亮着。杨菲菲趴在案上打盹,手里还攥着李璇玑送的茉莉花囊;李璇玑则在账本上画着新香方,旁边堆着杨菲菲硬塞给她的波斯蜜饯。
亦晨轻轻替她们盖上披风,听见杨菲菲在梦里嘟囔:“亦晨哥哥……酸梅汤……”不禁摇头失笑——或许有些争斗,本就是友情的另一种开场白。
长安西市的“芳华里”酒楼在暮色中舒展檐角,二楼最里侧的包厢垂着绘有《醉仙图》的锦缎门帘,墨色仙人举着酒葫芦的姿态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门楣上“且将新火试新茶”的鎏金楹联被晚风拂过,檐角铜铃轻响,与楼下酒客的喧哗声织成一片市井烟霞。亦晨屈指叩开青瓷酒坛的泥封,琥珀色的“长安醇”如液态琥珀般滑入酒盏,对面的幽州马帮头子马三喉头滚动,铜烟袋在掌心碾出细密的汗渍。 “马三爷久走北疆,可知瓦乌部落的雪狼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