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王宫见过一次面，这几天也从守卫那里听到不少他的事迹。
看到手下们对他发自内心的敬畏，韩非也明白赵祁在秦军中该有多么重要。
“那些人状况如何?”
走进监牢时，赵祁问道。
“将军。”
“这些韩国的大臣，往日皆是高贵之人，自然承受不了苦楚。”
“在监牢中已病亡许多，尸首都被丢去了乱葬岗。”
“只是仍有许多人活着，等待将军发落。”
值守的千人将领恭敬汇报。
赵祁点头示意，随后询问：“死去者都有何人？”
“详细名单尚在统计，不过职位最高的便是韩国丞相张平。
他年事已高，向来锦衣玉食，在数日前于狱中辞世。” 千人将答道。
“张平，可是张良之父？”
赵祁心底暗自思忖，但并未在意。
随后他看向千人将，这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
“韩非状况如何？”
“回将军，”
“韩非关押于内层某间囚室。”
千人将即刻指明方位。
赵祁顺势瞧去。
只见韩非席地而坐，神情木然，并未如同其他声嘶力竭求降秦国的同僚般喊叫。
看来他对生命毫无执念，整个人似笼罩着暮气。
“韩非啊，法家集大成之人。”
赵祁默默想着。
后世有言，
战国初期商鞅变法开创了法家治理的传统，之后法家才渐渐昌盛，诸国相继变法图强。
然而至战国末期，
唯一能称得上继承并发扬法家思想精髓者唯有韩非。
即便李斯也难以匹敌。
按照原来历史脉络，李斯对韩非入秦十分忌惮，唯恐其得秦皇重用影响自己地位，这才动了杀机。
在稷下学宫论法时，韩非就已经才华压过李斯一头。
如今赵祁心中有了打算：
“这等人才若能为我所用，则再好不过。”
“历史既因我的到来而改写，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若韩非肯投诚，“以他的能力必将在秦国占有一席之地，得到秦皇重用；”
若是拒绝，“那就只有铲除他一途。”
随即吩咐千人将，
“带他出来，本将要与他会面详谈。” 说罢，
转身离开了牢房。
实际上，他今日前来只为见韩非，其余众人不过是庸碌之辈，引不起他的兴趣。
“将军且慢！我要投效秦国！放我一条生路吧！”
“我是廷尉，治国有方，能助大秦兴盛……”
目送赵祁离开，那些刚刚安静下来的囚徒更加歇斯底里地哭喊求饶起来。
千人将喝令：
“全体闭嘴！”
“谁敢妄语喧哗扰乱赵将军心意，格杀勿论！” 锋锐士卒纷纷亮出兵器呼应。
片刻，牢内一片死寂。
接着千人将命令，
“带韩非出来面见赵将军。”
两个士卒立刻开启囚门，引韩非出去。
“赵将军有请。” 士卒冷淡通知。
韩非听闻不由惊异，
自己与赵祁并无往来，况且早有赴死决心——
稍作犹豫，
心想或许是最后通牒，便泰然站起，随行而出。
狱外，
赵祁已经坐在桌边等候，留一个位置给他。
“启禀将军，人已带到。” 千人将上前禀告。
赵祁挥手遣散旁人。
赵祁轻轻点头，应声道：“好。”
李青挥了挥手，百余名亲兵顷刻间散开，于数十丈外布成一圈警戒阵势，那千人将也遵令站在卫队外围守候。
“请坐。”赵祁目视韩非，微微一笑。
此时此刻的他再无牢狱中见到对方时的那种昏暗疲惫感，而是更仔细地打量起这位人物。
眼前这个韩非与数日前在韩王殿上衣着官袍、气宇轩昂的模样大相径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压抑许久的困顿之色，那积压胸中的怨怒和愤懑，仿佛正在一点点侵蚀着他的神韵。
韩非瞥了眼赵祁，毫无犹豫便坐下，并未多言，神情沉静如水。
他开口道：“秦军年纪最轻的大将阁下，一路披荆斩棘积累战功，受秦国国君赏识镇守新得领地，其权限甚至接近上将军地位。
不过我们之间从无瓜葛，不知道为何您要召见我？难不成今日是特来送本公子一程的？”
声音虽平淡，语义却颇耐寻味。
赵祁闻言微笑回应：“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贵公子当真是名不虚传。
身陷险境却能面无惧色之人，世间实属难得，较之您韩府那些临阵退缩的官员可高洁得多。”
听到这话，韩非却直接摇了摇头：“将军此言也许有理，可韩非却不以为然。
天下众多人物各有秉性，并非每个人都甘心赴死为大义，就如同当日我国灭亡在即，所有人都在寻找生机。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若易位而处，换成今日秦遭遇相似处境，难道各位大臣就不会这样吗？”
他慢条斯理地道出这些观点后看向赵祁，眼神坦然依旧。
赵祁听完笑而不语——韩非所说的确实符合事实。
于是转换话题问道：“既然亡国之下没有完好者存活之说，那为什么贵公子还执意求个痛快去死？”
韩非听后语气依然平和，“国家已然破碎，家族业已消亡，对我这样的旧臣而言，若是苟且偷生又怎能对得住天良？这不是我的选择方式。”
那股赴死的决心溢于言表。
稍作停顿，赵祁改换话题：“不知贵公子如何评判如今整个天下局势？”
闻此询问，韩非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容，继而答道：“当今诸国之中，唯有秦国国势强盛独占鳌头，其余各国暗弱不堪，眼下韩国已灭，等于开启东方扩张之旅。
以我所知，秦国国王志向远大，雄心显露无疑，在吞并韩国之后必将目光瞄向东方列国。
而这些列国之间勾心斗角互不买账缺乏协同作战之心，被各个击破不过是早晚的事，不出十年，天下必归秦国所有。”
略作思忖之后，赵祁继续追问：“既然如此明确天下未来走势，为何不肯顺势而为添砖加瓦？”
韩非摇了摇头说道：“我是韩国大臣出身，倘若反叛变节如何能够直面天下众人的眼睛。
再说即便秦国统一天下乃定数之事，多一个少一个人参与进去也没太多意义不是么。”
随后赵祁语调沉重下来接着问：“过去八百年，自从周朝始祖封侯建立王朝以来，诸侯争霸战祸频仍，百姓因此流离失所饱受战火蹂躏丧生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