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刚触李忘川喉前一寸,他胸前龙鲲图腾骤然亮起。北冥黑水与九天罡风自图腾内狂涌而出,交缠成一道灰白旋涡,旋涡如巨口,“咔嚓”一声将裂隙整段吞入,裂隙在漩涡内疯狂扭动,发出“吱——吱——”的尖锐摩擦,却再无法前进半分。
旋涡深处传来巫抵撕心裂肺的嘶吼,声音像钝刀刮铁,却被旋涡层层削弱,传出时只剩低沉呜咽。他拼命挣脱,半截蛇尾却被漩涡生生咬断,断口处黑血喷涌,血珠刚入真空便凝成漆黑冰粒,“噼啪”炸成细碎晶尘,晶尘被风刃一卷,瞬间无踪。
李忘川五指轻张,翠影剑自行倒飞入袖,剑身与鞘口相碰发出“嗒”一声轻响,如雨滴落瓦。小影身形缩回三尺,无声立于他左肩,翠焰熄灭,只剩发梢一缕青烟。
龙鲲法相盘绕其后,巨尾轻轻摆动,每一次都引得虚空泛起一圈涟漪。一人、一剑、一鲲,静默如山,俯瞰巫抵,仿佛整个天地都在等待他们开口。
巫抵独目内血月已崩裂成三瓣,每一瓣都在缓缓旋转,渗出粘稠血雾。尾鳞残缺不全,剩余部分如被狗啃过的铁片,倒钩尽数折断,只剩参差不齐的锯齿。
他不再前冲,也不后退,仅剩的半截蛇尾无力垂落,却仍强行挺直上身,独目死死盯住李忘川,目光如烧红的铁针,似要将这道身影烙进宇外最深处的黑暗,烙成一道永世不灭的疤。
李忘川右手轻抬,指尖一点,动作轻描淡写,如点茶浮沫。龙鲲昂首长吟,吟声如潮水拍岸,北冥黑水应声化作百丈锁链,链节粗如儿臂,表面覆满幽蓝符纹。
锁链“哗啦”一声窜出,将巫即仅剩的右头连同残躯一并缠住,链节收紧,发出“咯咯”骨裂般的脆响,整个残躯被牢牢钉在虚空,连尾尖都无法抽动半寸。
巫抵尾鳞刚微微一颤,龙鲲鲸歌已带着龙吟同时炸响,声音如万顷潮水自九天倒灌,震得巫抵独目内血月再次崩裂一瓣。
小影身形瞬间化光,融入翠影剑剑身,剑体碧光暴涨三尺,剑尖轻轻一点——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整个乾坤世界的重量,朝着巫即仅剩的头颅微微一落。
剑尖尚未真正触及,巫即右头便轰然炸响,声音却并非骨肉破碎,而是如琉璃自内崩裂的清脆“叮啷”碎音。无红白脑浆,无紫黑血雾,仅有一粒翠绿种子自炸裂中心悄然浮现。
种子一现即生根,根须如翡翠细丝,瞬间爬满整片虚空,继而抽枝、展叶、含苞——全程不过一次呼吸。最终,一朵艳丽至极的赤红花朵盛放,花瓣薄如蝉翼,花蕊却呈金黄,每一片花瓣都在轻轻颤动,仿佛仍在呼吸。
巫抵独目内剩余的两瓣血月同时停转,面部肌肉僵硬到扭曲,露出一个极其罕见的骇然神色。他清楚感知到,巫即并非简单被斩首,而是连同存在本身都被那朵花一并抹除。
记忆、气息、因果、甚至名字都被从维度上生生抠掉,仿佛宇外从未有过此人;这种抹杀方式超出他认知,让他第一次真正生出名为“恐惧”的寒意。
花朵盛放瞬间,李忘川眉心微微一亮,一道翠绿光丝自花蕊射出,没入他额前。巫即一生记忆如被倒灌的潮水,瞬间在他识海内铺开,双头如何吞噬善念与恶念,如何将情绪发酵至极端,再作为原料输送给更高阶层。
延维是他的真名,他只是第一道工序,最低端的供应者,他无法拥有真正信徒,只能豢养奴仆,将他们的情绪反复压榨至极致,再上交。
李忘川眼帘微垂,将这些信息尽数封存,并未生出丝毫怜悯,只是指尖轻轻一弹,仿佛弹掉一粒灰尘。记忆画面再转,贰负便是巫抵的名字。
独目如何扫描众生基因链,如何在幕后策划神兽杂交,如何通过万修道心录散布伪道,让众生在自我怀疑与盲目崇拜中逐渐迷失。
独目不仅是武器,更是监视器,每一道血月月面坑洼内都储存着一个物种的完整基因与心路历程。李忘川眸色仍旧澄澈,只是在眼底最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像冰湖下一闪即没的刀光。
李忘川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整个乾坤世界在胸腔内同步发声,每一个字都带着界膜共振,“修行异界,不是牧场”,声音落下,虚空便浮现一道翠绿界纹,纹内日月同辉。
“下方的现代世界,更不是祭坛”,界纹瞬间扩展至万丈,将漆黑金字塔都映得泛起一层青绿。
紧接着李忘川的话犹如一道炸雷在漆黑金字塔上空炸响,只有一个“滚”字,他并未加重,却让巫抵半截蛇尾“啪”地自动断裂,像被无形之刃斩断。
“或者,死”,声音落下,龙鲲鲸歌与翠影剑同时发出一声低哮,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巫抵乃至他背后那些所有巫神的选择。
巫抵喉间挤出一声嘶哑低笑,笑声像钝刀刮过锈铁,却被自己血月崩裂的“咔啦”脆响掩盖。独目内剩余两瓣血月同时碎成红雾,雾内浮现无数被剥离的基因链虚影,转瞬即灭。
他不再言语,拖着半截蛇尾,鳞片刮过虚空,发出“沙沙”刺耳摩擦,后退速度极慢,每一步却都让空间泛起一圈漆黑涟漪,直至整个人没入金字塔下方那道光束深处,光束随即“嗤”地合拢,再无踪迹。
真空瞬间沉寂,连最细微的粒子碰撞都仿佛被按下暂停。金字塔表面,蜂巢状舱格一盏接一盏熄灭,光芒不是瞬间消失,而是像被无形之手捏住灯芯,“噗”地轻响,然后归于死黑。
整个塔身在最后一格熄灭后,似乎连存在感都被抹去,只剩一个漆黑轮廓,静静悬浮,像从未亮起过。李忘川仍立于塔前,身形未动,衣角未扬,仿佛方才一切都只是风过无痕。
他掌心摊开,那株止血草依旧静静躺卧,叶脉因方才劲风而微卷,颜色却愈发浓绿,绿得几乎要从叶尖滴下生机,草叶轻轻颤动,像在回应心跳,又像在告诉整个黑暗,“我还在”,而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