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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道深处残留的、被冻结的血虫碎片,如同细小的冰针,持续释放着阴冷的恶念。齐不语瘫倒在冰冷的骸骨台阶上,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和抑制不住的颤抖。双耳暂时失聪,尖锐的耳鸣如同亿万只毒蜂在颅腔内振翅,淹没了外界的一切声响。更深处,是神魂被啃噬后的空荡与剧痛,那些“养蛊”“祭品”“容器”的冰冷碎片,如同跗骨之蛆,在意识深处反复低语。右眼死寂的灰败中,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对“自由”指引的深刻怀疑。

冷月站在他身旁,幽蓝的冰焰在周身无声燃烧,将骸骨台阶散发的阴寒和血虫残留的恶念隔绝在外。她焦黑的左手指尖,几缕暗红的冰渣正在缓慢融化,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目光穿透罡风栏杆的呼啸,落在那豁口后方依旧璀璨、却散发着枷锁般冰冷光泽的金色天门。

强闯天门,无异于自投罗网。掌心烙印的共鸣,时刻提醒着那里是“囚笼”的入口。需要身份,需要伪装,需要一张能骗过天道监察的——通行证。

她的视线缓缓移向怀中。苏半夏冰冷的焦骨静静躺着,额骨上那个深青色的烙印轮廓在冰焰下微微发烫。焦黑胸骨深处,那点早已熄灭的翠绿核心位置,在冷月的注视下,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回应着什么。

“月魄…”冷月冰冷的声音在罡风中几乎被撕碎。她焦黑的左手抬起,掌心上方,那团被强行剥离、仅剩小半的月影精华悬浮着,散发出清冷纯粹、却带着一丝虚弱的太阴气息。这源自广寒宫的力量,是此刻最接近“天界”的凭证。

伪造!

冷月眼中寂灭冰焰的光芒前所未有的凝聚。她不再压制右臂骨上那狂躁的暗金诅咒纹路,反而将残存的冰焰之力,连同“无岸”命格那吞噬一切的冰冷意志,尽数灌注其中!纹路如同吸饱了血的毒藤,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芒!

“以‘罪’为笔…窃…月宫名!”

嘶哑的咆哮中,她那只覆盖着暗金纹路的焦黑右臂骨猛地刺入悬浮的月影精华!暗金纹路如同最贪婪的刻刀,疯狂地吞噬、扭曲、重塑着月魄的本源气息!清冷的月华在暗金的侵蚀下迅速变得驳杂、混乱,却又强行凝聚出一种虚假的、带着太阴星君敕令波动的“气息”!

嗤嗤嗤——!

月影精华在暗金纹路的疯狂侵蚀下剧烈沸腾、变形!最终,被强行压缩、塑造成一张非金非玉、薄如蝉翼、却散发着微弱星君敕令气息的——月宫请柬!请柬上,两个由扭曲月华和暗金诅咒纹路混合而成的古篆大字散发着不祥的微光:冷月!

成了!伪月柬!

冷月看也未看这以诅咒和月魄残骸伪造的通行证,将其收入怀中。她抱起苏半夏的焦骨,目光扫过地上依旧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齐不语。此刻的他,是累赘。她焦黑的左手凌空一抓,一股精纯的寂灭冰焰涌出,将齐不语连同他身下方圆丈许的骸骨台阶一同冻结、封印!形成一座散发着幽蓝寒气的冰晶棺椁!

“等…着。”

留下冰冷的两个字,冷月的身影化作一道幽蓝的流光,包裹着苏半夏的焦骨,无视了被雷暴劈开的豁口,直接冲入那混乱的七彩时空乱流之中!冰焰所过之处,混乱的时空乱流被强行冻结、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道,直通天界边缘!

天界,瑶池。

这里并非凡间传说中的仙境。悬浮于九天祥云之上,巨大的宫阙群由无瑕的白玉和流动着霞光的琉璃构筑而成,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仙气缭绕。巨大的瑶池如同一块镶嵌在宫阙群中心的巨大蓝宝石,池水澄澈见底,氤氲着浓郁的、几乎液化的仙灵之气。池畔,巨大的蟠桃树虬枝盘曲,枝叶间悬挂着散发着诱人灵光的仙桃。仙鹤优雅地梳理着羽毛,鸾凤和鸣,清音悦耳。

今日,正是王母娘娘千年一度的瑶池蟠桃盛会。祥云铺路,瑞霭千条。受邀而来的各路仙真、星君、神将,或驾祥云,或乘仙兽,或御宝光,络绎不绝地降临瑶池。他们个个仙风道骨,宝光护体,气息渊深似海。相互间拱手寒暄,谈笑风生,论道品茗,一派祥和盛景。

冷月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瑶池边缘一处偏僻的云霞回廊下。她周身笼罩着一层由月影精华和寂灭冰焰混合而成的、薄薄的月华清辉,勉强模拟出广寒宫特有的清冷气息。宽大的月白宫装遮掩了焦黑的右臂骨和苏半夏的焦骨,但怀中微凸的轮廓依旧显眼。她拿出那张伪造的“月宫请柬”,请柬上那扭曲的敕令气息微微闪烁。

守门的金甲天将目光如电扫过请柬,又落在冷月身上那层月华清辉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那清辉虽似月宫气息,却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但请柬上的敕令波动却做不得假(至少他这层级无法分辨)。他略一迟疑,终究还是侧身让开。

“广寒宫使节,请。”

冷月抱着苏半夏的焦骨,面无表情地踏入这仙家盛境。浓郁的仙灵之气扑面而来,却让她右臂骨的暗金纹路微微躁动,体内被压制的寂灭冰焰也本能地涌起排斥。怀中的焦骨更是微微震颤,琉璃化的骨骼在仙气冲刷下发出细微的呻吟。

她避开仙真聚集的主宴区域,寻了一处靠近瑶池角落、相对僻静的白玉案几坐下。案几上早已摆满了琼浆玉液,仙果珍馐。盛放仙露的,是九只造型各异、流光溢彩的琉璃盏,盏中液体呈现出梦幻般的七彩光泽,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馥郁异香。这便是瑶池宴上最负盛名的——九转琼华露。

周围的仙真们谈笑风生,优雅地举杯啜饮着盏中仙露。饮下后,他们脸上无不浮现出陶醉、满足、仿佛洗涤了所有凡尘俗念的清净神色,周身仙光似乎都更加凝练纯净了一分。

然而,在冷月那被寂灭冰焰淬炼过的感知中,在那层诱人的七彩光泽和馥郁香气之下,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深入灵魂的——异样!那异样并非毒物,而是一种冰冷、扭曲、斩断因果的熟悉气息!与她记忆深处,那禁锢了修真界无数岁月的“情劫丹”本源,同出一辙!只是更加精纯,更加隐蔽,更加…冠冕堂皇!

这所谓的九转琼华露,分明是情劫丹的极致提纯液!是斩断七情六欲、维系天律秩序、让仙人保持“清净道心”的——仙道毒药!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霓裳羽衣、面容清丽绝伦、气质却冷若冰霜的仙子,在一群仙娥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朝冷月走来。她手中捧着一只比寻常琉璃盏更加精致华美、通体由月魄精华凝成的玉壶,壶中流淌的并非七彩琼浆,而是一种纯粹的、散发着清冷月辉的银白色液体。

“这位可是广寒宫新来的妹妹?”仙子声音清冷,如同玉磬相击,带着一丝审视。她的目光扫过冷月怀中微凸的轮廓,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金芒。“吾乃太阴星君座下,司掌月魄凝露的青鸾。见妹妹气息清寒,想是初临瑶池,受这浊世仙气所扰。特奉上此壶我广寒宫秘制的‘月魄凝露’,助妹妹涤荡心神,稳固道基。”说着,她身后一名仙娥便捧着一只同样由月魄凝成的玉杯,欲为冷月斟上那银白色的液体。

青鸾仙子的动作优雅,话语关切。但那壶中流淌的“月魄凝露”,在冷月的感知中,却散发出比七彩琼浆更加浓烈、更加纯粹、也更加冰冷的——情劫丹气息!这绝非滋养,而是针对性的、更高层次的“净化”与“控制”!一旦饮下,后果不堪设想!

拒绝?立刻暴露身份!这瑶池仙境,瞬间便会化为修罗杀场!

饮下?道基被污,沦为天律傀儡!

冷月死寂的眼底,瞬间翻涌起冰冷的杀意与决绝!她右臂骨上的暗金纹路疯狂搏动,寂灭冰焰在体内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怀中,苏半夏那冰冷的焦骨,竟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颤起来!胸骨深处,那点早已熄灭的翠绿核心位置,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微弱却清晰的翠绿光芒!一股混合着无尽悲悯与愤怒的意念波动,如同最后的呐喊,狠狠撞入冷月的识海!

“喝…下…冰…封…它!”

喝下?!

冷月心神剧震!但苏半夏那源自药王灵魄本能的、对药性极致的感知与操控意志,此刻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她瞬间明悟!唯有饮鸩,方能以毒攻毒!以体内至阴至寒的寂灭冰焰为炉,强行冰封、炼化这至纯的情劫丹毒!置之死地,或有一线变异生机!

电光火石间,冷月做出了决断!

她脸上强行挤出一丝清冷的、属于广寒仙子的疏离笑意,微微颔首:“多谢青鸾姐姐美意。”声音刻意模仿着月宫的清冷空灵。

在青鸾仙子略带审视的目光下,在周围仙真看似无意、实则隐晦关注的视线中,冷月伸出焦黑的左手(被宽大袖袍遮掩),接过了那杯斟满的、散发着纯粹月辉与冰冷情劫丹气息的“月魄凝露”。

杯中液体触手冰凉,那股斩断七情、冰封六欲的法则之力如同实质的冰针,刺痛着她的指尖。馥郁的香气下,是深入骨髓的冰冷与死寂。

她没有丝毫犹豫,在青鸾仙子满意的注视下,在周围仙真隐晦的期待中,将杯中那银白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液入喉!

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绝对零度般的极致冰寒,如同亿万根冰锥,狠狠刺入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仿佛在瞬间冻结!血液凝滞!思维僵硬!那并非单纯的寒冷,而是情劫丹提纯液中最本源的、斩断一切情感链接、冻结一切生命热情的——绝对理性之寒!

“唔!”冷月身体猛地一僵,闷哼出声!体表那层伪装的月华清辉瞬间溃散!焦黑的右臂骨暴露在空气中,暗金纹路疯狂闪烁!怀中的苏半夏焦骨也剧烈震颤,琉璃化的骨骼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霜!

青鸾仙子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周围仙真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漠然的审视,仿佛在观察一个即将完成的实验品。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足以冻结金仙神魂的冰寒即将彻底淹没冷月的刹那!

她体内那被压抑到极致的、源自幽冥改命和无数次生死边缘淬炼的——寂灭冰焰本源,在这绝对理性之寒的致命刺激下,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狂暴的咆哮!

轰——!!!

一股幽蓝到近乎发黑的、散发着毁灭一切生机的恐怖冰焰,猛地从冷月体内爆发出来!瞬间席卷全身!这冰焰不再是之前的冰寒,而是蕴含着焚灭万物的暴虐与死寂!它疯狂地吞噬着涌入体内的情劫丹寒毒!冰与冰的极致对抗!寂灭与寂灭的疯狂湮灭!

嗤嗤嗤——!!!

刺耳到极致的湮灭声在冷月体内爆发!她的皮肤瞬间变得透明,可以看到幽蓝的冰焰与银白的情劫寒毒在血管、骨骼、经络中疯狂地厮杀、吞噬、融合!每一次碰撞都带来身体剧烈的痉挛!焦黑的右臂骨上,暗金纹路在冰火交织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在青鸾仙子惊愕的目光中,在周围仙真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冷月体表那幽黑的冰焰猛地向内一缩!紧接着,一股全新的、更加恐怖的寒能爆发出来!

那不再是纯粹的冰寒!

而是幽蓝冰焰与银白情劫寒毒在湮灭中强行融合、异变而成的——幽黑冰焰!

这冰焰无声燃烧,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凝结出蛛网般的黑色冰裂纹!散发着冻结灵魂、焚灭情感的终极死寂!

冷月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丝毫被冻结的僵硬,只剩下一种比永夜更深的、燃烧着幽黑冰焰的绝对死寂!她体表的幽黑冰焰缓缓收敛,只在指尖跳跃着一簇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令人心悸的黑色火苗。

她摊开焦黑的左手,掌心上方,那杯饮尽“月魄凝露”的玉杯,此刻在幽黑冰焰的余温下,无声无息地化为了一小撮散发着冰冷甜腥味的——灰白色骨粉。

冷月的目光扫过青鸾仙子瞬间阴沉的脸,扫过周围仙真眼中闪过的惊疑与贪婪,最后落回瑶池主宴那些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正优雅啜饮着七彩“九转琼华露”的仙人们身上。那七彩的琼浆在他们手中流转,映照着他们清净无垢、超然物外的面容。

幽黑的冰焰在她指尖跳跃,倒映着瑶池梦幻的流光,也倒映着这仙家极乐表象下,最冰冷、最残酷的真相。沙哑的声音穿透了仙乐,清晰地回荡在祥云瑞霭之间,每一个字都仿佛淬着九幽的寒冰:

“原来…这洗涤仙心的琼浆玉露…”

“…熬煮的…是下界凡夫…被抽干的情魄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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