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不是姜太公,我只是个树灵而已。”树灵哑然失笑。
林逸之并不知晓其间奥妙,只是盯着树灵两眼放光:
“老爷爷!方才鸟大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什么时空权能什么窥视未来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小辈,你应该读过史书吧?”
“自然读过。”
“那你便可把这本红尘书,理解成世间最为厚重的史书。”树灵语气淡然,
“但它也远非寻常史书可比,先贤所写的史书,只记载王侯将相们的风流韵事。
而眼前的红尘书包罗万象,上到天子,下至庶民,记载的却是整个人间。”
林逸之听得一愣一愣的:“也就是说,过去世间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在红尘书中翻阅到?”
“那是自然。”树灵语出惊人。
“也包括师姐晚上……呸不是!”
树灵和青鸾同时笑容一僵。
林逸之心虚地轻咳一声,又不解道: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本书分明那么薄,世间诸事何止亿万,如何能记下那么多的历史?
可况,我刚刚都已经翻过了,这本书上分明一个字都没有呀?”
“小子,红尘书是仙宝,自然奥妙无穷,又怎能以常理揣度?
树灵前辈方才也说了,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可不能真的把它当作史书来看呐……”缓过劲来的青鸾适时插嘴。
树灵微微颔首:“的确如此,准确来说,红尘书是过往红尘的投影,以红尘玉映照时间长河所得。
当年,在姜子牙手中的红尘玉,甚至足以逆行时间长河,穿越过去,推演未来……”
林逸之惊呆了:“也就是说,我现在能穿越时空了?”
闻言,树灵神秘一笑:“是可以。”
林逸之面露狂喜,可还没等他开口,树灵便又补上了一句:“不过……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林逸之顿时泄了气。
“因为红尘玉久遭岁月磨损,早已不复当年,唯有将它修复才能重现仙威,”
树灵感慨地捋了捋胡子,又话锋一转,“不过,若你只是想知道点过去发生的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那就行,我还以为只是一块废玉呢……”
林逸之思索着,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却是早晨某一幕。
彼时,师父李娴曾提起过一件往事,那时她似乎还有心有不解。
这教林逸之十分在意,便诚恳开口:
“请问前辈,那我想知道老师的养父究竟是何人,以及当年为何又要抛下她离去……
这件事,能做到吗?”
“真是孝顺的孩子,这点小事自然不值一提。
说罢,树灵轻挥衣袖,那本重若千钧的红尘书,竟无风自动,开始飞速翻页。
无字书中霞光流转,漫射于粉色的天空。朦胧间,竟能隐隐约约聆听到翻阅岁月的声音。
“真是不可思议。”
短暂后,一个缩小版的山村,倒映于林逸之双眸。
林逸之眸光闪烁,伸出手尝试触碰,可那小世界中的人与物毕竟只是幻象,竟直接穿过了他的手掌。
林逸之望着飞逝而过的画面,忽地,他想起了什么,面露兴奋,当即扭过头问道:
“请问前辈,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看见吗?”
“当然。”
“那……可以让我来选取回溯的画面吗?”
“自然可以。”
得到允许后,林逸之登时便学着树灵的模样,迫不及待地拨动起时空回溯的走向。
“嘿嘿嘿,小时候的师姐真可爱。”
“哇,这里是我和师姐第一次见面!当时,连李姨都没要求我喊老师呢,她却偏要让我叫她师姐,她分明就大我一天好不好!”
林逸之目的明确,时光回溯虽仍在继续,可画面却从村中诸事,锁定成了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
林逸之不时傻笑几声,看得树灵与青鸾一阵无语。
“你……就那么喜欢你师姐?”
一直默不作声的青鸾突然发问,看似满脸戏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哪有!我,我哪有那么喜欢……呸不对,谁,谁喜欢她了?”
林逸之笑容一僵,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摆手否认。
嗯,这下确定是喜欢了。青鸾心道。
不过,她心中的疑惑也更深了,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画面不断流转。
院中迎来了一阵良久的缄默。
红尘书上的画面已过去十多年,林逸之也从刚开始的好奇,到后来新鲜感褪去,兴致大减,开始觉得有些枯燥了。
倏忽,他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看向树灵紧张道:
“完了!光顾着看师姐,忘记时间了!
从离开李姨家开始,这都过去多久了,我却还没到家……爹娘会剥了我的皮的!
我该怎么解释?刚刚被山里的妖怪吃掉了?没空回家?”
树灵哑然失笑:“不必担心,红尘玉是时空之玉,这里的时间流速与人间不同,佩中千日,人间也不过片刻须臾。”
“那就好!”
林逸之长舒了一口气,又继续在案上撑着脸,百无聊赖地回溯着红尘书。
故事如流水般淌过,带去村中多年来的欢笑。
直到画面回溯至林逸之一岁的那年,林逸之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莫名其妙地变得窘迫起来。
他手中飞速拨动,画面变幻的速度登时加快,明显是想隐藏什么。
“干嘛干嘛,刚刚那是什么事,至于这么害怕我们看见吗?那抓周的画面我没看清,你再给我瞧瞧。”
青鸾嘲讽地开口,语气却不容置疑。
“抓周有什么好看的?得了吧。”
林逸之脸一黑,暗骂这个鸟大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们不会笑话你的,听话,我有件事需要确认,是正事!”
青鸾咧嘴一笑,连哄带骗道。
“那……那是你说的哦,不许笑话我!”
“你这小子,我可是青鸾,一诺千金,怎会骗你这个小毛孩?”
“那好吧。”林逸之对着虚空一阵轻拨,那年抓周的场景浮现于庭院。
“闲饮长亭花浅,凭栏江岸云深。晓风吹雪醒苔痕。半竿烟水暖,微雨画桥春......”
阡陌里,村民正忙碌春耕,伴随着他们哼唱的民歌声,三月的东风吹醒了庐山。
虽不知如此风雅的民歌,到底是村中何人所写,但并不影响村民传唱它。
而今日的小村格外喧闹,只因那村中最富有的林家,孙辈里唯一的男丁林逸之抓周!
“你们是不知道,逸儿出生时,青鸟坡突生异象,竟有万鸟回塘!
要知道,自当年那位大诗人离开庐山,青鸟坡可是再无飞鸟驻留,荒废了十多年呢。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那些鸟肯定是来迎接我家逸儿出生的!
我不骗你们,我可都听镇上人说过了,青鸟是传说中西王母的使者,那是大大的祥瑞!
所以,我家逸儿必成大器,将来也肯定能成为一个读书人,金榜题名,拜入庙堂之中……”
林逸之的爷爷林兆文今日很高兴。他捋着胡子,笑呵呵地对四周来贺的乡亲们不断吹嘘着自家的乖孙。
林兆文明明身着儒装,身上却没半点儒士的气质。
他说得唾沫横飞,仿佛已经看到了林逸之未来登堂入室,马踏长安的模样。
“所以,这就是爹摆了一圈文房四宝的原因吗?这还叫什么抓周啊……”林逸之的母亲薛恬扶额道。
“老婆大人莫怪,父亲虽然一辈子没读过书,但他素来最崇敬读书人了。
能这般希望逸儿从文,也说明了他对逸儿寄予厚望嘛,咱们也不好拂了他老人家的兴致。
话说回来,这些笔墨可都是村里边儿的稀罕物哩!只有娴妹家中才有的。”
林逸之的父亲林宏文搓手赔笑道。
彼时的林家大院中,那个头戴虎头帽,身围肚兜的大胖小子格外醒目。
木桌上贴满了红纸,他略显违和地正坐于中央,身旁是一堆笔墨纸砚,侧边还有几本泛黄的书籍。
小林逸之嘴巴微张,眼睛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从未见过的“玩具”。
“动了动了,我家乖孙好像要拿笔了,我就说他果然是读书的料吧?啊哈哈哈……”
林兆文满面红光地哈哈大笑,胡子都快捋断了。
东风掠过阡陌,终于吹至小村中,为院中众人带来丝丝凉意。
隔壁李娴家中的红豆树也从院墙探出了头,似乎也在好奇这番热闹的场景。
清风攀上梢头,逗得那翠绿的树梢噼啪作响。它好像也被人间的热闹感染,正以另一种方式吆喝助兴呢。
可是,院中的众人却没发现,随着调皮的东风路过,有颗被风吹落的红豆,也好巧不巧地落于抓周的桌上,落在小林逸之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