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手拿满东西,院子的门又是从里面关着的,只能喊道:“辛宥!那是赵伯伯家的镇宅兽,不能再让它吃了!”
辛宥飞上屋顶,捞起短短的脖子使劲摇晃:“听见没,吐出来啊,笨蛇。”
屋檐下,房门吱呀一声,一位老伯走了出来,见到房檐上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掉了下来,落在台阶前,他定眼一看,幼小的雀鸟在雨中瑟瑟发抖。
白柳琉见短短吐出来雀鸟完好无损,没有重蹈小鹿的覆辙,心里松了口气。
好险。
“赵伯伯,是我,白六!”
谢小妹脆生生地跟着喊:“白六!”
“哎哟,是小六带朋友来玩了,你等会啊!”
赵伯伯转身进了屋里,拿出一把伞撑着,快步走过来给她开门。
宋伯母很快也在门口出现,笑成了一朵花:“小六,你看你,又带这么多东西来,还下着雨呢,多给你添麻烦。咦,这姑娘是?”
白柳琉把麻袋和行李箱都扛至屋檐下,摘掉雨衣的帽子,说道:“伯伯,伯母好,她是我一位朋友的妹妹,还没有取名字。”
二老有点摸不着头脑:“她这么大了都没有取名字?”
“嗯,等等再解释,我还带来一个人,辛宥,你下来打个招呼。”
雨幕里落下一道修长的黑影,能看见雨水毫无阻碍地从他体内穿过。
辛宥略有些拘束地弯下腰,客客气气地说道:“伯伯好,伯母好,我叫辛宥。”
纵使赵承福赵伯伯是个道士,依然被突然出现在眼前,黑发黑衣,皮肤苍白似纸的鬼魂吓得后退两步,若不是白柳琉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差点就撞上了门。
宋伯母看不见辛宥,四处张望:“哪呢?还没到吗?”
白柳琉赶紧补充:“抱歉,我刚刚没说清楚,辛宥他是只鬼。”
“哦……是鬼啊。”
宋伯母的表情一下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再到处乱看了。
说实话她还是挺怕这些玩意的。
赵伯伯长舒一口气,乱跳的心脏刚平稳下来,猝不及防地瞄见一条大蛇顺着围墙爬下来,犹如潜伏的猎手般偷偷摸摸地靠近地上顺毛的小鸟。
“豁!什么东西!”
白柳琉满脸歉意:“就是上次带来的那条贪吃蛇。”
赵伯伯恍然:“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够贪吃的,长大了不少,你好,你好,我老头子很多年没见着鬼,所以刚刚有些失礼,请不要怪罪。小六,你进屋吧,这位辛……”
他顿住了,受过惊吓之后便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刚听到的名字。
“辛宥。”辛宥主动说:“我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看着短短。”
“好,好,你自便。”
白柳琉看了一眼辛宥,他冲她轻松地笑了笑,眼神宽慰,似乎在说“去吧,不用管我”。
辛宥走过去踩着蛇的七寸,竖眉恶声恶气地骂道:“装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白六都说了不能吃!再添乱把你送给唐叙严!”
白柳琉唇边勾起笑意,拿着东西跟着二老一块进了屋。
最近天气有些冷了,屋子里正在播放的电视前,有个正在煮茶的小围炉,茶壶下方隔着铁架,旁边围着一圈龙眼橘子花生之类的吃食。
谢小妹在椅子上坐下之后,见到吃的伸手去拿,宋伯母冲过来抓住她的手:“小姑娘,可不能直接拿,会烫手的呢。”
她拿起旁边的小夹子,问谢小妹:“你想吃什么?”
谢小妹缩回手,指了一下黄澄澄的橘子,宋伯母拿夹子夹下来,放凉了再递给她。
宋伯母看她模样白净,安静又乖巧,就像小时候的白六一样,忍不住心生疼爱,轻声细语地问她:“你今年几岁了啊?”
谢小妹抬头看着她,光眨眼不说话。
宋伯母对上她直白又澄净的眼睛,愣了一下,隐约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又问:“是不是还在上学?”
白柳琉和赵伯伯从厨房放完东西,扯了条椅子走过来:“伯母,她没上过学,也不会跟人交流。”
围炉上的茶换了一壶,冒出袅袅烟火气,白柳琉才把谢小妹的来历,和她从这里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运啊,道啊之类的宋伯母听不懂,但当听到谢小妹被家人囚禁至今的时候,立刻共情道:“竟然把亲生女儿送出去换荣华富贵!那个姓谢的简直连畜牲都不如!”
她怜爱地看向正在抱着一只小碗剥花生的谢小妹:“所以这孩子现在是不是只有两三岁的心智?”
“是的,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看脸色和动作来理解我们在表达什么,也很少主动开口,那群人还妄图抢她回去,我本来打算让她跟着我走,后来发现,一旦遇到事的时候,她留在我身边反而更加危险,所以想拜托伯伯伯母帮我照顾她一阵,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
宋伯母一口应下:“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是一张床一口饭的事,我们老两口还嫌家里太安静,多个小人也热闹些。女孩好啊,之前志远生的也是女儿,我们一家人宝贝得不行,可是那孩子福薄……”
说到这,宋伯母眼圈立刻变红,转身去拭泪。
白柳琉沉默着,赵志远的女儿是被赵志远亲手扔下楼摔死的,若不是真的疼爱女儿,赵志远清醒后也不至于崩溃到自杀。
若是安慰就得旧事重提,可是旧事太过惨烈,最好的反应就是什么都不说,让赵伯母自己走出悲痛。
赵伯伯点头:“我这儿穷乡僻野,村里都是些自给自足的老人,消息走漏不出去,把她留下来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这孩子一直没名字也不行,哪怕先给孩子取个小名叫着。”
白柳琉说:“我问过她大哥谢砚,谢砚说谢家没把她当女儿看,她也没必要再姓谢,取名字这事交给我,可是我到现在都没什么想法。”
赵伯伯看着炉子里明亮温暖的炭火,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虽说名字只是一个称呼,却能寄托亲人的美好祝愿。她的哥哥希望她从此之后摆脱谢家,以全新的身份生活下去,不如取元亨利贞的元字给她作名字,寓意起始与新生。”
白柳琉认真一想,确实是个好寓意:“那她小名就叫元元,大名还是留给她哥哥来做主。”
宋伯母也很满意:“元元这名字不错,很顺口。”
小姑娘剥满了一小碗的花生,抓住白柳琉的手腕轻轻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