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筷子比用勺难，白柳琉教了几次还是没教会，就帮她把饭和菜拌在一起，让她用勺自己吃。
饭后水果是切好的哈密瓜，谢小妹刚学会用叉子，没叉好位置，瓜掉在了地上，她滑下凳子去捡起来，然后张开了口。
一只手掌横生出来捂住她的嘴巴，白柳琉把她手里的哈密瓜抢出来，当着她的面扔进垃圾桶，然后严肃地告诉她：“掉地上的东西是脏的，不能吃了，要扔掉。”
她把谢小妹提溜起来放回凳子上，指着碗里的哈密瓜说：“吃这的。”
谢小妹还在不舍地看着垃圾桶，白柳琉捧着她的脸转过来对着碗：“别看了，这里还有很多。”
谢小妹这才收回目光。
白柳琉看着她叉哈密瓜那不熟练的动作，轻声说：“我都能想象出她以前过得什么日子。”
谢舜说：“容器能过什么好日子，总而言之所有人在辛思鹭眼里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唉，包括朕，死了都不得安息。”
白柳琉仰头问道：“皇上，你有什么遗愿吗？”
谢舜愣了一下：“为何突然这么问？”
“我所在的道观是白云观，我师父姓白，叫白蛰。我师父让我在度化每一只鬼之前，询问对方的遗愿。不管你是想即刻安息，还是想再留在世上一阵子，我都尊重你的选择，前提是你不能以鬼的身份害人。”
谢舜沉默了一会，缓缓说：“容朕想一想。”
白柳琉点头：“好。”
这一想就想到了半夜，白柳琉带着谢小妹去洗澡，辛宥把皇帝拽出了酒店，找了个最高的屋顶坐着。
在他们脚下是万家灯火，车水马龙，夜里的城市绚烂美丽，是让人能够静下心来的美景。
两只鬼认识才不到半天，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你叫辛……”
“辛宥。”
谢舜诧异：“谢砚说的似乎不是这个名字。”
离开白柳琉身边的辛宥像变了个人一样，唇线下垂，眉目间压抑着几分阴郁：“我自己取的。”
“你对朕似乎有些敌意？”
辛宥说：“之前有一点，现在没有，只是心情不好。”
“正好朕心情也不好，聊一聊？”
辛宥斜着眼看他，没好气道：“你一定要朕朕朕的吗？都说了你已经不是皇帝了。”
谢舜这次没有因为他的直言直语而生气，反而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改不了，也不想改，有几个出身草根的人能像朕一样做上皇帝？可惜上位太晚，一生太短，还没过瘾就死了。”
辛宥嗤了声，说道：“老封建。”
“小封建，看看你这身装扮吧，你和朕是一个时代的人。”
辛宥勾起唇，语气里有着骄傲：“我在学了，迟早会跟上现在的一切。”
谢舜意外地看向他：“你一只鬼，跟上了又有何用？”
“要你管。”
辛宥才不会把他和白六的约定说出来，他要自己偷偷藏着这份甜蜜。
说出来别人也不会懂的，他们只会大惊小怪，说人和鬼怎么能在一起，人的身体会慢慢老去，而鬼连身体都没有。
可是喜欢本来就是两个灵魂之间的互相吸引，不是身体。
“真是无礼的小鬼头。”谢舜又把话题转回去：“你为何心情不好？”
“她，那个姑娘，遭遇和我太像了。辛思鹭要先杀了她，才能用她的身体吧。”
谢舜说：“这是自然，要往容器里装新的东西，肯定得把原来里面装的倒出来。”
辛宥的嗓音又低又沉，仿佛压满了心事：“辛思鹭手底下有很多人，白六必须要很小心才能把自己藏起来，不让对方像跳河那天一样堵着她，在躲避追杀的同时还得去找另外两个阵……”
谢舜听着听着品出味来了：“听起来这小坤道过得很辛苦，你在心疼她？”
“嗯，我真的很怕她出事，怕到有时候想求她停下来，别管闲事，她已经做的够多了。有时候又想，假如她不去粉碎辛思鹭的阴谋，还有谁能去帮枉死的人鸣不平，世上很难再有第二个白六吧。”
谢舜毕竟活了一辈子，经历得多了，想法也比辛宥豁达。
他笑了笑，说道：“朕看她似乎并不想停下来。有句话叫，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她能循着自己心中的正义行事，想必也是乐在其中的。”
辛宥的脑海中浮现一张明媚笑着的面容，眉目间的阴郁渐渐散在夜色当中：“说的也是。”
虽说时刻都可能陷入危险，但白六每天都充满活力，遇见开心的事能立刻笑出来，任谁都能看出她身上的自在。
“老封建，你也帮忙想想，我还能做点什么让她不那么辛苦。对了，白六刚刚问了你遗愿，你要是说得太麻烦，我会骂你的啊！”
……
白柳琉正在教谢小妹如何洗澡，教学步骤是，她先做一遍，停下来让谢小妹跟着做一遍。
先是洗头发，把头发打湿，挤出洗发水，在手上搓出泡沫。
谢小妹之前都是被佣人暴力揉搓一顿换了衣服就扔回房间不管了，她第一次在手上搓出泡沫，觉得十分好玩，咧开嘴天真烂漫地笑了起来，脸上有两个甜甜的梨涡。
白柳琉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玩，忽然能领会到几个师兄每次回道观给她塞好东西的心情。
有个不哭不闹还听话的妹妹，就是会让人心里头不住地发软。
“接下来把泡沫抹到头发上，像这样按摩你的头皮……”
冲去头发上的泡沫的时候，谢小妹没能及时闭眼，洗发水刺激到了眼球，她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白柳琉立马关掉水，拿毛巾帮她擦干净，关心地问：“没事吧？”
谢小妹睁开眼，眼眶里有点红，她眨眨眼，抬头看着头顶的花洒，伸手碰了一下开关，然后赶紧闭眼，嘴巴也用力闭紧。
可出水的花洒头握在白柳琉的手里，她“扑哧”一笑：“这么怕啊。”
没感受到水，谢小妹不解地睁开眼。
白柳琉把花洒递到她手里，抬起她的手腕放到头顶上：“把眼睛闭上，你自己来。”
可是谢小妹举着花洒也只会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白柳琉只能带着她的手把头发洗完，洗着洗着，脑中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会不会是之前的人给谢小妹洗澡的时候，总是淋到她的眼睛，才会养成这样闭着眼睛不敢动的反应。
白柳琉默念清心咒平复自己的情绪。
今天不能再生气了，气多了伤身体，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