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雨即将触及赵孟华眉心时,楚子航听到路明非的呼喊,猛然收刀后跳,将刀插进了长桌的裂缝里。
路明非站在一块漂浮的肉上,仰头继续解释道:
“赵孟华的暴食,并不是源于饥饿,也不是美食的问题,而是因为他内心的‘爱别离,求不得’的悲伤正在吞噬他。”
楚子航收刀,饕餮的攻击也戛然而止。
兽化状态下的赵孟华眼角竟然挂着凝固的泪痕。
“在这‘罪爱之链’的浩劫中,赵孟华几乎失去了身边所有爱他的人,悔恨,痛苦,自责,悲伤深深折磨着他。他只是试图在美食中寻求一丝安慰。”
路明非的这段话不仅揭示了赵孟华异变的原因,也为这场看似无解的战斗找到了新的方向。
饕餮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兽爪拍碎了长桌上象征记忆的琉璃盏。
楚子航收刀入鞘,慢慢走向长桌尽头。
厨师那脸上的笑容此刻出现了裂痕,他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楚子航,轻声问道:
“来尝尝吧,年轻人,你有什么最爱吃的美食?”
楚子航沿着长桌缓缓走过,最终停在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前。
面碗上升起的氤氲热气中,浮现出了一个深夜厨房的画面:
系着围裙的楚天骄正专注地揉着面团。完成后,他将亲手制作的阳春面端到楚子航面前,温柔地说:
“儿子,生日快乐!”
这是楚天骄第一次为楚子航庆祝生日的珍贵时刻。
楚子航手中的筷子因握得太紧而折断。他毫不犹豫地端起那碗面,一饮而尽。
滚烫的汤汁滑过喉咙时,父亲生前最爱听的那首《daily Growing》在他耳边轻轻响起,他感觉无尽的温暖与怀念。
这一刻,美食不仅仅是一种味觉的品尝,更成为对美好时光的追忆与心灵的慰藉。
这时,碗底突然浮现出神秘的金色龙文,整个饭店开始剧烈震颤并逐渐崩塌。
佝偻肥胖的厨师那高高的帽子被突如其来的气浪掀飞,露出一头如瀑布般散开的黑色长发。
他围裙上的污渍迅速褪成墨色山水,手中的斩骨刀也化为了一根竹节杖。
厨师的身形骤变,从肥胖的模样转变为头戴方巾、衣袂飘飘、面容清癯而旷达的文士形象。
“盖聚物之夭美,以养吾之老饕。先生一笑而起,渺海阔而天高。”
随着这番的话语,他的墨色长袍无风自动,手中挥毫泼墨,在空中写下《老饕赋》的篆文。、
那些字句瞬间化作一只只金蝶,扑向饕餮。
在金蝶的环绕下,赵孟华兽化的身躯逐渐消融,黑雾锁链一寸寸断裂。
当最后一片鳞甲脱落时,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正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仿佛刚刚从噩梦中惊醒。
“他是,苏轼!”
陈雯雯认出了这位文士的身份。
与此同时,路明非与陈雯雯身躯开始变大,最终恢复为常人的大小。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就在苏东坡的幻影即将消散之际,他轻弹了一下路明非的额头,微笑着说:
“下次吃东坡肉,记得配杯梨花白。”
随着苏轼的残影缓缓消散,这一方古色古香的江南小镇也随之崩塌消解。
“噢!噢!噢!没想到东坡居士也是个老龙族啊!”
路明非仍然沉浸在刚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中,难以平复内心的波澜。
半空中飞舞的金蝶突然凝滞,万千光点聚成泛着鎏金光泽的《老饕赋》残卷,缓缓飘落而下。
楚子航凌空跃起,村雨的刀背稳稳托住正在坠落的古卷。
楚子航接过残卷,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布着闪烁着金色光芒、形如蛇状的龙文,背景图案是一只与赵孟华变身时一模一样的正在咆哮的饕餮。
楚子航眉头紧锁,仔细端详了许久,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残卷递给路明非,并问道:
“喂,路导师,给瞅瞅这是啥。”
路明非接过残卷,上面那些金色的龙文在他黄金瞳的注视下,整幅残卷轰然炸开成漫天金色丝线,在他眼前重构出震撼的“灵视”幻境:
滔天巨浪拍击着青铜铸造的礁石,黄金饕餮踏浪而立,狰狞面孔正仰天嘶吼。
万千黑雾锁链从它爪间垂落,末端竟拴着宋朝汴京城的市井百态:
有卖鹌鹑饺子的小贩、勾栏听曲的文士、甚至御街上巡弋的金枪班直,每个人脸上都浮着诡异的餍足笑容。
而在饕餮胸前的阴影里,一个鎏金胃囊悬浮其间,将全城人的贪欲化作浓重黑烟,悉数吞噬而入......
退出灵视后,路明非解释道:
“这应该是宋朝时候龙族的炼金傀儡术,能把人的执念转化成吞噬一切的饕餮恶兽,就像刚才赵孟华那样。”
话音刚落,众人不约而同地瞥了一眼赵孟华,心中对刚刚发生的变故仍心有余悸。
“傀儡术?看来这东西还挺重要!”楚子航赶忙把残卷收入怀中,“等我回头好好研习一下。”
随着小镇的瓦解,无数金色丝线再次汹涌地朝着天穹汇聚而去。
巨蛇骨骸也再次从虚空中浮现,细碎的金色砂砾从其眼眶中倾泻而出,骸骨中央悬浮的暗金色表盘显示离终点越来越近。
“看来我们已经通过了暴食的试炼。”楚子航仰头望向天穹说道。
“该去寻找下一个试炼之门了。”
四人一起踏上新的征途。
尼伯龙根里时间是静止的,也不分昼夜。
四人不知道走了多久,进入了一片仿佛永恒黄昏笼罩着的无垠的沙漠。
“大家休息会儿吧。”路明非提议道。
好在尼伯龙根里不存在饥渴的问题,累了就地歇息一会儿便能继续前行。
几个人找到一块山坡的阴影处坐下休息,经历了那么多变故后,陈雯雯和赵孟华很快就伴着沙漠的风声进入了梦乡。
而楚子航因为初次体验龙族力量的奇妙,内心激动不已,丝毫没有睡意。
他从怀中掏出那片《老饕赋》的残卷,开始细细研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