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里面传来压抑的呼喊声。
伺候在高恭房外的安心,从瞌睡中,猛然惊醒。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那微弱的宫灯,在风中摇曳,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她已经连着三日在皇上养心殿外守护。
就连李公公,也仿佛失宠了一般,皇上点名,让刚刚升任随身大宫女的安心伺候,美其名曰,熟悉职责。
这不是一份好差使!
伴君如伴虎,尤其伴的是高恭这样的暴躁帝!
所以大家都同情安心。
看着风光,其实哪天就成了无头奴婢!
此刻,周围无人,安心只能硬着头皮躬身接近睡梦中的高恭。
显然,高恭又做噩梦了!
在梦中,呼喊“母亲”!
即使是梦里,他呼喊母亲的声音也十分压抑!
因为人人皆知,他的“母亲”此刻还在坤宁宫里坐着呢!
安心悄然点燃一盏烛火,靠近做噩梦的皇上,瞧见他的枕头下,压着他那把雪亮的宝剑。
{母亲,又梦见母亲了,坐在冷宫里,虽然是冷宫,母亲却用稻草,亲手布置了一个温馨的茅草房,有母亲在,一点也不寒冷!}
{母亲,儿子无用,已经成年执政了,却还不能为您报仇,我要这江山有什么用!}
{杀!杀!杀!}
听完皇上心声的最后一句话,安心只感觉面前寒光一闪,那把宝剑,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皇上!”安心大喊一声:“奴婢想母亲了!”
那把宝剑擦着她的头发丝掠过,高恭面色阴沉,压抑着雷霆之怒,逼视着她:“怎么突然想起母亲?你是不是听到了朕说什么!”
安心跪在地上,悄悄挪远一点,柔声说道:“奴婢听皇上梦中呼唤母亲,忍不住泪流满面,奴婢也想宫外的母亲。上次见母亲,鬓角有了几丝白发,奴婢却不能堂下服侍,奴婢想念母亲……嘤嘤嘤!”
高恭没说什么,但总算把宝剑慢慢放下。
他起身,安心急忙给他披上厚披风,高恭个高,她给他披上披风,有些吃力,好在他注意力仿佛在别的事情上,没有介意这个笨手笨脚的大宫女。
他走到桌台前,从凌乱的奏折下,抽出一张纸,上面已经画了一间茅草房,只是还没画完。
安心瞄了一眼,不得不说,皇上虽然学富五车,但术有专攻,对于有绘画基础的安心来说,这画也太粗糙了。
“嗯,你这什么眼神?朕,画得不够好吗?”
没想到,狗皇帝瞧见了她眼里的嫌弃之色。
安心违心地夸赞:“皇上画的,天下无双,天上……也没有。”
高恭的嘴角抽抽。
{这小狗,连奉承话都不会说。}
“那你画画看,画的好也就算了,画的不好,刚才人头还暂寄居你身上,朕不介意取走。”
这狗皇帝,心眼真小。
不就是觉得我嫌弃他画的不好吗,这么快就来报复,哼!
安心拿起画笔,涂抹了几笔,很自然取来颜色,跟着涂抹。
只可惜这朝代,颜色种类少,不过也够用了。
论绘画,安心的专业成绩尚可。
没想到,寥寥几笔,高恭的目光顿时定住了。
这,画面好熟悉!
和梦里的茅草房,和童年记忆里的茅草房,几乎一模一样。
高恭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安心回眸一看,也忍不住愣了。
这狗皇帝……他该不会是……用暴虐,隐藏他真正的情感世界吧!
安心看过一个视频,说有些小动物,比如流浪猫,知道自己弱小,所以面对陌生人,第一反应是抓挠,试图吓退对方。
“你用了什么样的头油,熏了朕!”
安心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皇上擦擦眼泪,说道:“今日太晚了,明天白天,你好好休息,三日内,画一幅完整的画给朕看看。朕这几日不回养心殿,去关嫔那。”
关美人因为生三公主有功,已经册封为嫔了。
“是,奴婢遵旨。”
比起伺候高恭,能奉旨画画,实在是好差使。
如今,由于安心升任大宫女,特别是成为皇上身边的大宫女,她在奴婢群体中的地位已然达到了天花板级别。
因此,她现在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院子和房间。
不仅如此,她还让苗姑姑和春月一同居住,而对于她的任何要求,大内总管李德全自然都不会有丝毫异议。
就这样,安心在短短三个时辰内,便完成了茅草房的绘画。
然而,与其仅仅在画上欣赏这座茅草房,为何不将这个梦想变为现实呢?
毕竟,高恭可是皇上啊!他所有的要求都能实现!
而安心能够偷听皇上的心声,这意味着她是这后宫之中,唯一一个能够牢牢掌握皇上内心世界的人。
这无疑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拍马屁技巧。
想到这里,安心不禁心花怒放,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立刻付诸行动,让人将稻草送往养心殿,并亲自监督整个过程。
经过三天的努力,一座栩栩如生的茅草房,终于在养心殿内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呈现出来,周围还用屏风巧妙地隔开。
类似现代的大帐篷,皇上累了,还可以躺着歇歇。
只差最后的一束稻草,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这日,春月和安心,走向养心殿,春月怀抱着干燥的稻草,两人笑笑说说,不曾想,看到辰妃的凤辇,想要避开的时候,已经快到眼前了。
两个人只好跪在路边,等着凤辇行过,她们打算再离开。
“停下。”辰妃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凤辇停了下来,辰妃带着讥讽说道:“这是谁,不是安心那个贱婢吗?”
安心无言沉默。
辰妃身边的大宫女立刻说道:“放肆,辰妃娘娘说话,你这个贱婢为何无反应?该掌嘴!”
卷起袖子就想抽打安心耳光。
春月急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早把安心当成自己的姐姐了,她急忙抬头:“这位姐姐,安心姐姐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岂能随便说打就打!”
安心叹气,春月啊春月,你长点心吧,这不是拉仇恨吗?
果然,那大宫女虽然怔住了,可辰妃不悦了。
辰妃从凤辇上走下来,似笑非笑盯着春月。
“呵呵,好大口气。不错,安心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本宫的奴婢都被吓唬住了,不过,本宫的奴婢打你个小贱婢,打死都活该!麝月,打,打死这敢顶嘴的小奴婢。”
麝月立刻卷起袖子,朝春月的小脸蛋抽了过去。
没想到,她的手腕,却被安心给抓住。
“回娘娘的话,春月年纪小,还请娘娘恕罪。”
安心的态度,更加激怒辰妃。
她看着她们抱着的稻草,仿佛抓到了把柄一样:“稻草?你们这些贱婢,当后宫什么地方,竟然把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搬回来?”
辰妃内心狂喜,她感觉长指甲在蠢蠢欲动,安心嫩得出水的脸蛋儿,早就是她的眼中钉!
此时此刻,皇上踏入了养心殿,几日不见那小狗奴婢,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点失落感。
养心殿内,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难道那小狗奴婢,又作妖了吗?
他不禁停下脚步,仔细嗅闻着这股味道,仿佛它唤起了深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
突然间,皇上快步走向屏风,毫不犹豫地将其推开。
屏风后面,一正在搭建的稻草房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稻草房与他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
而安心完成的那幅稻草房的绘画,也飘落在地上,皇上将那幅画,从地上捡了起来。
皇上凝视着画和稻草房,原本冷漠无光的眼眸,此刻竟然蒙上一丝久违亮光。
他嘴角微扬,笑骂道:“这狗奴婢……甚得朕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