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老小子说你走错路了。”，孟文州见王翠花满脸的暴躁，珉了珉嘴，还未想出个委婉的说法，孟国强就直接张嘴秃噜出来。
王翠花眼睛一瞪，正要说个什么。
就被眼尖的孟文州截住了话儿，“那边也行，也能出去。”
这下，孟国强的眼睛也转了过来，两人齐齐的盯着孟文州，神色颇有些不愈。
“只是今天东西多，咱从这边道儿要省些步子。”，他又笑了笑，道：，“这边口子过去，离公交车也近。”
行吧，个滑头的小子。孟国强眯着眼朝孟文州看，心里想着，就这么滑不溜手的，还担心他会蹲篱笆子？真是个没事儿好多想老婆子。
汽车站台离出站口不过短短几十米，老两口一出门，就明显的感到这儿和临川县的不同。
街头上车流如织，自行车铃儿也是重重叠叠响儿在一起，颜色样式也是新奇的很，这往日里精贵的凤凰二八在这里头竟成了毫不起眼儿的一个。
一路眼花缭乱。
王翠花看着不远处的城墙，忍不住叹道：“这楼…可真高啊。”
孟文州背着那包大麻袋，领着两人到了公交站。站台上挤满了人，有个穿军大衣的售票员正从车窗探出身子，操着京市的片子口音大喊：“302路，上车请买票！”
老两口见了车来，习惯的要上前挤，身子刚一挪动，就被孟文州给喊住了，他道：“爹、娘，这趟车子离咱家有好远的路，咱再等等其他的。”
考虑老两口在外爱面子，孟文州还是婉转了些。
孟国强、王翠花听了，略点了点头。
对面的供销社里的橱窗竟是大片大片的透明玻璃，车子一过，两人的眼睛便直勾勾的粘了上去。
那挂着的油亮亮的烤鸭，色泽诱人，隔着老远儿仿佛就能闻见味儿。穿呢子大衣的体面儿人拎着网兜进进出出，里头不少都是在县里难买的稀罕物。
看的人是挪不开眼。
时间这样打发下来，倒是不难熬，等公交车到站时，两人的眼还有些依依不舍的。
车子里自是人多，来坐车的也是做什么的也有，光鲜的、抱着菜篓的，话多、沉默的，在这拥挤的车子里众生平等。
孟文州趁着车子转弯的当口，用力挤出个缝儿，招呼着两人到他这儿。
“看外头。”，他抬着下巴往车窗示意。
车子正从京市热闹处通过，两旁商铺林立，橱窗里陈列着上海牌手表、蝴蝶牌缝纫机。再往前些是人们裹着棉大衣在寒风里跺着脚，排着长队。
“这是要买肉？”，孟国强忍不住问道。
可心里却也觉得不是，刚刚出站口的供销社已经叫他见过世面了。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会是什么，能叫这么多人排队等着。
“那是书店。”，孟文州轻声说着，是有爆火的小说推新了。
孟国强听了不免乍舌，“这么多人...都是买书的？”
王翠花扫了眼大声惊呼的孟国强，道：“哪能都跟咱们县儿似的。”
成天就惦记嘴里这口了，这是京市，人才聚集的地方，爱看书这不是正常么。
车子拐进东四胡同，景象又是一变。青砖灰瓦的平房鳞次栉比，院墙上还留着斑驳的标语印记。有老大爷在街边支着棋摊，一群人在旁边围观。穿棉猴的孩子们在巷子里追逐打闹，手里的糖葫芦红得耀眼。
“这胡同真窄，”，王翠花小声说，“比咱村的巷子还窄。”
忽然飘来一阵香味，原来是有户人家在炸酱。孟国强忍不住吸了口。
这味儿，真香！
胡同口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子，枝干却依然遒劲。几个老街坊正在胡同口晒太阳，看见孟文州带着父母回来，都笑着打招呼：“小孟同志回来了？这是你父母吧？”
两人初来乍到，显然是有些局促，但还是笑着同人点头问好，只不如往里的爽朗。
胡同越走越深，藏在里头的小院儿渐渐露了出来。
“这...这是你们住的地方？”，王翠花看着青砖灰瓦的胡同，不敢相信。
推开朱红色的大门，更是让老两口目瞪口呆。院子里青砖铺地，墙角种着花草，窗明几净，连窗户纸都糊得整整齐齐。
“这都是你们置办的？”，孟国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摸摸这里，看看那里。
等进了门，全都转了一遍后，王翠花才一把将门关上。
跟会审似的，道：“老实说，你都做了什么！”
孟国强跟他说这混小子赚钱买房了，她心里就跟揣了兔子似的，不安的很。眼看这胡同、这小院儿环境，明显超出她想象范围，心里更是跟油煎过一样。
这京市的宅子能是便宜的？
孟文州被她这突然审问，给问怔住了，随后低头笑了下，说道：“娘，我这不是在电话里跟我爹解释过了吗？”
他走到桌子边儿，从下头将暖水壶拎了起来，又打开抽屉，从里头拿出红白糖，侧头问：“喝哪一个？”
王翠花见他这吊儿郎当，不做回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娘，我想给您倒杯水，这坐一路车，你跟你爹肯定也乏了。”，他眉眼轻松，“您先坐着歇歇，我一会儿和您细说。”
孟国强杵了杵王翠花，将她按着往下坐，道：“都行，我跟你娘不挑儿。”
只见他在屋子里打了几个转儿，这方正的桌板就被填满了吃食零嘴儿，待眼前茶杯里氤氲着热气儿，孟文州这才坐下讲了开来。
话是从他们来时和叶文、李师傅的结缘说起，这经过说的跌宕起伏的，都快赶上来说书。原是对孟文州不说重点的王翠花，也是跟着听了入神儿起来。
“呵，那你这里外一倒腾，还成了个好人？”，王翠花心里有些迷茫。
他们县里儿，有个风吹草动的，就要上门去管，现在这老小子光明正大的去捣鼓两个厂的零件儿，还成了受人尊敬的‘技术顾问’？
可真是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