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莲知道,宋景和绝不可能穿着中衣,去外面待着。
“这不是还有屏风和床帐挡着?我不会偷看的,你大可放心。嗯,头发湿着,出门吹了风,容易感染风寒……”
宋景和一脸无辜。
“没错,这节骨眼,你的健康才是头一位的!”余心莲认同道。
可走进屏风后,她才发现:这架屏风,甚至没有宋景和高。
只要稍一踮脚,他就能把里头的春光,瞧得清清楚楚!
若是真夫妻,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可这情趣,落在他俩这对假夫妻身上,实在尴尬。
余心莲用手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而后拎起旁边的热水桶,一股脑儿全加了进去。
“可是水凉了?我叫小二再送一桶热的来?”宋景和温声询问。
“不用,不用。”余心莲磨磨蹭蹭地解开豆白色的小衫。
宋景和拿起一卷书册,叮嘱道:“你快些洗。夜里凉,水冷得快。”
“嗯,知道了。”
屏风外头传来书页翻动的声响。
余心莲解开裙子上的盘扣,脱了小衣,将衣裳挂在屏风上。
虽然她知道,宋景和肯定不会偷窥,但还是赶紧跨进浴桶,靠里坐了下来。
氤氲的蒸汽,微微发烫的洗澡水,把她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
她舒坦地忘记所有戒备,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声娇吟逸出屏风,听得宋景和的心“扑通扑通”地疯狂跳动起来。
屏风里的余心莲,也被自己吓到了。
她羞得往水里钻,却惹来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
她的所有动静,宋景和是不是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余心莲脸更红了,洗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再闹出点儿不合时宜的声响。
拿起澡豆,揉出沫子,细细清洗了长发。
她的动作极轻,就连撩起水时的动静,都细细碎碎的。
宋景和攥着书的手,越握越紧。
他只觉得,那些滴滴答答的水声,实在太过磨人,扰得他心烦意乱。
眼睛明明还盯着那些横竖撇点折,却是一个字也读不进脑子里了。
余心莲洗完,擦干身子,刚穿上小衣,就意识到自己没有干净的外裙和衫子。
她本就没什么衣裳。
唯一一身换洗的外衣,是苏氏的旧衣。
临出门时,她想着,不过三四日工夫,只换小衣袜套,不换外衣也成,就没把晾在外头的衣裙带上。
就连身上这件桃红小衣,也是用张氏给的料子,新做出来的。
颜色娇艳不说,还有些短小,只勉勉强强能盖住肚脐。
细细的绳带挂住脖子,交叉向下,穿过两侧的环扣,再在后腰系成个蝴蝶结。
余心莲低头往下看。
莫说是宋景和那样高的个头,就连她自己,也能透过松垮垮的领口,瞧见若隐若现的浑圆。
她如果解释说,自己真的不是有意勾引。
宋景和会信吗?
“心莲?”宋景和试探的声音响起。
余心莲慌得捂住胸口,声音微颤:“怎的了?”
“哦,没事就好。我听里头突然没了动静,怕你出事儿。”
“那个,宋景和,你可能借我件外衣?我没带换洗的来。等会儿我就把衣裳洗了,明早肯定能干,不耽误你考试的……”
余心莲的声音细若蚊蚋。
“啊,好,我拿给你。”
宋景和从包裹里取出件柔蓝的袍子,挂到屏风上。
然后,他迅速转身,回到书桌前,掩人耳目地拾起书卷,甚至还往后翻了两三页。
屏风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外袍是按宋景和的身形做的。
余心莲穿上,哪哪儿都又宽又长,就像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宋景和,恰巧撞上他冷淡的眸子。
余心莲脸一红,咬着唇,迅速钻进床帐里。
直到小二换好水,余心莲才胆战心惊地从床帐里钻出来。
脸上还蒸腾着热意:“你看书吧!我洗衣时,动作会轻些,尽量不吵着你。”
“嗯,无妨。”
直到吹熄烛台,宋景和手里的书,都没再往后翻哪怕一页。
他满脑子都是递袍子时,越过屏风的顶部看到的,那截细细的腰,以及腰后纠缠在一处的桃红色细绳。
是的,他看到了。
虽然只是一瞬,可他的脑子里仿佛炸开了漫天的烟花。
长发如墨,披散在纤瘦的背上,愈发衬得那一截窄窄的腰肢莹白如玉。
宋景和辗转许久,才在余心莲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中睡去。
第二日起身时,余心莲已经换回了自己的外衣。
小二敲门送来餐食。一端出来,余心莲就发现了不对。
今儿送来的,竟是两碗肉丝面,里头还卧了荷包蛋。
小二笑着解释:
“这原是给天字房客人做的,后厨的师傅多做了两碗,我就给您二位端来了。慢用。”
“辛苦小哥了!”宋景和又拿出五枚铜板来。
小二笑着收下钱,退出屋子。
余心莲执筷,夹起一根面条:“你昨儿说的,果真没错。”
用过饭,余心莲出门帮宋景和买饼子,宋景和则留在屋里看书。
因为这月十五要考试,所以集会提前了一日。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挤着人,和苏红雪说的一样。
余心莲护好荷包,四处看热闹。
打铁花、金枪锁喉、捏泥人、耍猴的,做什么的都有。
比起昨儿进城时,不知道热闹了多少倍。
想起昨夜的尴尬,余心莲刚想进布庄选两身成衣,转瞬又打消了念头。
即便是最便宜的麻布衣裳,一身少说也得二三百文。
买回去后,她根本没法儿交代钱从哪儿来的。
道路两侧摆满了小摊贩,脂粉香包、针头线脑、小食凉茶应有尽有。
其中有一家招旗写着“江南家常水滑面”的小摊前,挤满了人。
余心莲果断上前,要了一碗面。
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煮面,女的往碗里放浇头。
芝麻酱、杏仁酱、糟茄、酱瓜、咸笋干、腌韭菜、黄瓜丝、姜丝,依次被投入。
男摊主将细长的面条倒进碗里,又浇了一勺白白的面汤。
香气瞬间被迸发,香得余心莲直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