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莲将从小到大受过的委屈,统统想了一遍。
眼泪瞬间盈满眼眶,将掉未掉,鼻头红红的,瞧着十分可怜。
她声音哽咽:“娘,你说,奶奶怎么能这样对我?她到底想怎样?”
送嫁时,余老太眼里的精光和脸上的刻薄,还历历在目。
张氏牙咬得“咔咔”响:
“那老东西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她就是嫌把你卖得贱了,还想要那二两银子!”
其实,余心莲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爱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就像她和她弟。
虽是同父同母,可他们从小就分开,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关系并不亲近。
更何况,这些年,弟弟受到了父母的全力托举,而她只能像野草一般自生自灭。
不恨他,已经是她顾及血脉亲情了。
她自问,这些年,给家里钱时,她从没小气过。
她拼命工作,十年来二十四小时待机,连懒觉都没睡过一个,好不容易才攒够三十万。
可偏偏就在她给妈妈打了电话后,她弟就要借钱?
还偏偏是,只要三十万,就能拿到海外名校的硕士学历?
正正好好是她的全部积蓄?
她一个字都不信。
连骗她,他们都不用心。
她早在一次次信息轰炸时,不再对父母有任何期待。
他们明知道,这笔钱是她的执念,是这么多年让她咬牙坚持下来的指望。
他们只想夺走。
她弟甚至为了钱,不惜对她下死手!
说一点儿都不伤心,是假的。
只是她一直逃避接受真相。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弟眼里的怨恨和得意,强烈到让她无处可逃!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天生就爱自己所有的孩子。
只是不幸的是,她是不被爱的那一个。
原身也是。
她的奶奶余老太,只想把她榨干。
哪怕是那条命,也不愿给她留下。
难道生恩,只能用命来还吗?
余心莲眼里的悲哀与决绝,不是演的:“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摆脱她们?”
苏氏未出嫁时,姊妹斗嘴的时候常有,却也没受过什么大委屈。
她没经过什么事儿,被这话骇得僵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纵是张氏,也吓得脸色苍白,腿脚发软。
她一把抓住余心莲的手,嘴唇颤抖:
“毕竟,毕竟是亲奶奶,她总不会真害你。她就是想要钱,咱们给她便是!”
余心莲用力反握住张氏的手:
“我不愿意这样日日担忧地过下去。娘,你能不能帮帮我?”
这命,她不认!
余心莲眼里对生的渴望,让张氏无法拒绝:“你想怎么做?”
……
听完余心莲的计划,吓傻了的苏氏惊叫出声,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太危险了!但凡出一丁点儿岔子,你就会没命!心莲,他们那样的渣滓,不值得你拿命去试!”
母亲的焦虑,婴孩往往是第一个感知到的。
向来乖巧的大娃扑腾着手脚,罕见地“哇哇”大哭起来。
苏氏摇晃着大娃,轻声哄着。
张氏递了个眼神,苏氏想继续劝余心莲,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焦急地跺着脚。
余心莲眼神坚定,没有一点儿动摇的可能性。
苏氏无奈,只好抱着大娃回屋。
眼不见为净!
阎王都拦不住要死的鬼!
自余心莲进门,就没一天安生日子!
她哪里是什么官太太,合该是搅家精才对!
苏氏恼她不珍惜自己,却也真心可怜她。
余心莲中午还特意给她做了荠菜水呢!
娘那么有主意,应该能劝住她吧?
苏氏长叹一口气。
正忧虑着,就听见院门开合发出的“吱嘎”声。
苏氏弹坐起身。
她出门了!
余心莲拎着食篮,去送饭。
果不其然,出门没走几步,她就发现,身后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
余老太出现了。
余心莲埋头向前走,余光注意着余老太的举动:都快到清水河了,她会怎么下手?
正在这时,出人意料的是,大伯娘的侄子孙勇,突然从桥下草丛里冲了上来。
手里的食篮,因为惊吓,摔在地上。
他怎么在这儿?
孙勇再无能,终归是个男子,力气远胜妇人。
再加上蛮牛似的余老太,她和张氏能否全身而退?
以身入局,是她的决定。
但若是牵连张氏,她良心难安!
“心莲,你还是跟了我吧!宋家日子过得那么苦,肉沫子都瞧不见,有啥好的?你跟我走,我带你吃香喝辣!”
孙勇浑浊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兴奋地搓着手,步步紧逼。
余心莲不断后退。
余老太敲边鼓:
“是啊!心莲,张氏那般凶悍,你在她手底下能讨着什么好日子?这两日你也定也晓得她的厉害了吧?孙家就不一样了,有你大伯娘在,他们绝对会善待你的!”
“娘对我很好!比你们都真心待我!”余心莲反驳。
“娘?这么快就改了口?她算你什么娘?我养你八年!人都说隔辈亲,黑心肝的,不对自己亲奶好,反帮着外人说话!你特么就是头白眼狼!”
余老太气得直拍大腿。
孙勇根本不在意老太太的表演,对着余心莲坏笑道:
“心莲你放心,我不介意你同宋家二郎睡过!天底下,可再难找到像我这般大度待你的了!”
“呸!你们是如何对我的,自己心里有数!”余心莲啐到孙勇脸上。
她强压内心的恐惧,不再后退,逼着自己挺直腰板。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余老太,那二两银子,我可是给了你了!直接把人拿绳子捆了!花楼东家有背景,宋家这样的平民,保准儿翻不出什么浪来!”
孙勇从腰后拽出一卷麻绳。
余心莲撒腿就往水渠那边跑。
那儿人多,只要找到爹和大郎,她就安全了!
刚跑出几步,就听张氏的声音炸响:“你们想对我家媳妇做什么?”
她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里正的家在村后头,一来一回,脚程再快也得一刻钟。
余心莲屏住呼吸,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张氏举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张牙舞爪地护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