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穿的比往日要干练了一些,面容有些疲惫,脸上的笑却真实了很多。
黛玉笑着道,“舅母说来看看你和姨妈,我便也跟着来看看,给香菱又开了个药方。”
宝钗看着黛玉,眉眼间都是笑,携了黛玉的手道,“让林妹妹费心了。”
黛玉笑道,“你还和我客气上了。”又担心地问,“听闻姨妈最近晚间睡的不太好,用不用我去给姨妈看上一看?”
宝钗脸上浮现一抹愁苦之色,“她那是心病,怕是吃再多的药都无济于事。”
黛玉安慰道,“总是要看看的,你与舅母在这说话,让香菱带我去看看姨妈吧。”
宝钗看向古落,见她微微点头,知道她是有话对自己说,黛玉这也是为了给二人留出空间来的,便笑着感谢,“虽说你让我不要客气,但是谢谢二字,还是要说的。”
两人相视一笑,黛玉跟着香菱去了薛姨妈那,只留下了古落和宝钗二人。
古落道,“咱们去里间说吧。”
宝钗知道这是有要紧的事情了,便支开了丫鬟婆子,自己扶了古落,两人进了里间的榻上坐下。
“我今日出去了一趟,去见了一下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个人。”
古落开门见山地道。
宝钗心里一喜,这些日子和那些掌柜的们天天因着账本扯皮,哪怕她占尽了优势,只他们说一句“姑娘毕竟是要外嫁的”,便将她都给堵了回去,行事终究是处处受制。
虽然说按照现行的律法,自家母亲是有权利支配父亲留下的财产的,只是那也是在有儿子的情况下,这个权利才能无限的放大,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一般都是要过继个嗣子的。
那到时候,父亲留的财产,就都是别人的了。
她曾试探问过母亲的,只是母亲虽对娘家非常不满,但是还是怀了一丝让她嫁给宝玉的想法,倒是一点没有招赘的念头。
她虽有些生气,但是也是能理解母亲的。无论是嗣子还是赘婿,都是一个和母亲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但是嗣子总还是姓薛的,总是与父亲和她有血缘的。
赘婿,对于家里只有两个女人的家庭来说,实在是太不可控了。
所以她只能忍着先不告诉母亲自己的打算,先看看那人究竟可不可靠再说,若是真的是个好的选择,自己也能更好的劝说母亲。
宝钗想问些什么,只是从小被灌输的女子要矜持的思想,让她有些开不了口。
她心里觉得也有些好笑,其实自己有些行为早已经过了矜持那条线了,但是就这么说出来,却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古落看她脸上带了些小女儿的姿态,便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是觉得这婚事不错的,他家里只有他和一个外祖母,又改了姓,跟了他外祖母姓。但是这个人,我倒是有些看错了。”
宝钗脸上表情淡去,拧眉问道,“姨母,这是怎么说?”
古落便将上午发生的事都给宝钗说了,然后又说道,“他倒是真诚,将话都说了的,他外祖母说的也都对的。只是我当时低估了当赘婿这件事,对一个男人的在社会上的地位影响,倒把事情变成了一个交易了。
这事有利有弊,我便也不好说什么了,你自己琢磨一下,看看怎么样好。”
宝钗听完,心里却安稳了下来,对那个还没见过面的男人的评价倒是高了几分。
虽说古落话里的意思是不表态的,但是她能从古落的语气里,感受到她对于这个婚事还是认可多过不认可的。
“我倒是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的。”宝钗将茶杯拿在手里把玩着,笑了一下道,“太太,从古至今,男女婚姻,除了宝兄弟和林妹妹那样青梅竹马长大的,大多不都是一个交易吗?
门当户对,说的好听些是同一阶层的人,思想才能更加接近。这话当然也是没有错的,只是男女之间,哪怕是门当户对,也大多不是同一阶层的人。
所以更多的,便是同一阶层的人,更容易做利益交换罢了。素来是高嫁容易,高娶难。也不过是因为女性和男性在利益交换中,从个人身上付出的和得到的是不一样的罢了。
太太,我们薛家是做生意的,自然是知道,明码标价的买卖是风险最小的了。他若只想科考,便考。我不信我薛宝钗还养不活一个男人。
若想报仇,只要危害到我薛家的利益,我也介意帮他一把,就算是回谢他愿意入赘了。”
古落一时有些哽住了,她突然意识到,这才是思想的差距。
作为一个现代人,哪怕她心里认定婚姻不过是场利益交换,但是潜意识里,还是希望一个两情相悦的婚姻的。
现代的婚姻,以情感为起点,很有可能最后败在了金钱的利益纠葛之上,闹到最后,两败俱伤。
而古代,盲婚哑嫁的,两个从没见过面的人,从最初就将利益谈好了,后续的金钱上的利益纠葛会变少,但是感情这东西,也许一辈子也没有多少的。
处在古代的宝钗,当然比现代人古落,更能接受这个这件事。
古落自嘲的笑了笑,最初在进入红楼的时候,自己多少是带了点傲气看这个世界的,总是觉得自己才是看的最清楚的那个人。
可是,若论如何在这个世界里更好的活着,这些书里原本的人物,是比自己更加清楚的,只是她们身上的牵绊比自己更多些罢了。
【我竟然会觉得,自己比红楼梦里的钗黛更能看清这个世界。】
“太太?”宝钗见古落的表情有些奇怪,疑惑地问道,“您不舒服吗?”
古落抬眼看她,摆摆手道,“无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既然你觉得这事可行,那我便安排一下,让你们见一面。看看你们两人合不合眼缘。”
说完这句话,古落越来越觉得,她自己像是那催婚的七大姑八大姨了。
宝钗这次也不觉得有什么羞怯了,要嫁人的又不是她,哪有那么多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