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找到消失于茫茫大海中的林蝶,纪元于海水中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只知道太阳已经东升西落了无数个来回。
然而,即使是这样纪元也没能于茫茫大海当中见到林蝶的身影。
就像是她从投入海水当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如同泡沫一般蒸发了一样。
连同着那个千疮百孔的纪元一起。
只留下重新恢复了感官的纪元抱着那大海捞针一般的渺茫希望始终于海中坚持着。
到现在,已经不知道随着海浪漂泊到了何处,入目只有一望无际的海水。
在这个期间,那滚烫的海水犹如油锅一样将他的身体从正常状态炸至两面金黄。
又从外焦里嫩炸至一片炭黑。
然而,眼见他就要被彻底炸成粉末的时候,他的身体又会立马回到还没有跳入海中之前的状态。
如此往复,不见尽头。
仿若这里真的就是一个专门为了惩罚纪元而存在的油锅地狱一样。
乃至于恢复和这个世界的交集这件事看起来也好像是为了让他更好的体验到痛苦的滋味儿。
“原来,这就是地狱吗?”
纪元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一方面,让他眼看着林蝶投入大海而无能为力。
当他好不容易可以再次触碰这个世界之时却已经来不及改变这一切。
甚至就连林蝶的身影也再看不见。
另一方面,身下的海洋不知道是疯了还是怎的。
无论纪元去往何处,也不管他是浮于海面之上还是潜入深海之底。
那灼热滚烫的海水始终伴随着他。
如此,便能让纪元永远承受着心理和身体的双重苦痛。
别说他已经记不清上回看到陆地或者海岛是什么时候,就算真的见到陆地他也不会选择从海水当中脱身而出。
一是,不甘心。
二是,如果找不到林蝶他情愿忍受着折磨。
如此,纪元便只能一直在油锅一样的海水当中求而不得的挣扎着。
正所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不过,此时此刻,油锅对于纪元来说并非是苦海。
消失无踪的林蝶才是。
因此他无法回头,也不需要回头。
于是他就这样在无边的海水当中继续漂泊着。
任由自己的身体一次次被油锅一样的海水摧毁,又一次次莫名其妙复原。
很多时候,纪元希望自己被海水炸透之后就不要再恢复原状。
非身之苦,而心之苦也。
然而,他知道自己这样一个正在承受刑罚的灵魂体或许没有资格提这样的条件。
更不知道该去哪里提,和谁提。
当然就算真有这么一个地方,有那么一个人,他大概也不会提了。
只因他的内心深处仍然还坚定的相信着:“林蝶正在某处等待着自己。”
并抱着这样的想法,不断坚持着。
日子就这样在苦痛当中一天天过去。
这一天,太阳照常升起。
纪元也照常跟橡皮泥一样重新组合成人形。
之所以专门提到这一天,是因为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幻觉。
是什么样的幻觉呢。
那是一群,五颜六色的,七彩斑斓的鲤鱼正在海面之上扑腾翻滚着。
就好像是传说中的鲤鱼跃龙门一样。
然而,且不说鲤鱼怎么会生活在海洋深处,就算纪元所感受到的那股滚烫之感只针对他个人,但那群鲤鱼跳的也属实是太高了一些。
所以这一定是幻觉错不了。
然而,当那冷冷的鱼尾切实的拍在他的脸上时,纪元再也无法对那些七色锦鲤视若无睹。
那条金黄色的锦鲤就像是炸雷一样,让再次两面金黄的纪元宛若于沙漠中见到一片绿洲一样激动不已。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激动,也不清楚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是从何而来。
但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不醒悟,大概真的永远只能在这油锅一样的海水中挣扎。
于是他放弃了如同无头苍蝇那样毫无方向的寻觅,而是紧随着那群锦鲤的方向而去。
于是他奋力的游着。
前方那群锦鲤也奋力的游着。
虽然二者之间的速度宛若云泥之别。
但它们却永远也不会离开纪元的视线范围之外。
到这时纪元又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些个七色锦鲤是在给自己带路。
尽管不知道它们最终将会把自己带到何方。
但有一个方向总比没有的强。
而且他也不认为这些小家伙只是单纯的在逗自己玩。
又过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这一天。
当黎明破晓之时。
纪元终于在海面上见到了第二个明显非正常的情况。
那是一片无根无叶之莲。
它们就这样静静的漂浮于海面之上。
宛若和纪元同病相怜的异乡之人。
当纪元越是靠近它们,自海水中传来的滚烫之感就越是淡薄。
等到他那形如焦炭的右手切实的触碰到第一朵无根无叶之莲时,海水再也无法对纪元的身体造成一丝伤害。
不仅如此,原本那残破的身体也缓缓的退去了外面的焦黑,显露出内里的新生长出来的肌肉和皮肤。
见状,纪元干脆的爬上了那些由无根无叶之莲所组成的“大陆”。
虽然他不清楚自己这么做是否妥当,但好在是这些个无根无叶之莲竟真的能够承载他的重量。
当其双腿彻底踏上那片无根无叶之莲所化大陆之时,他的整个身体也彻底恢复如初。
和之前那种,在油锅里煎熬的复原是完全不同的。
纪元能够明显感觉到所有身体方面的伤痛在此刻化为乌有。
他的身上只有前所未有的轻快和难以描述的自在。
仿佛暂时忘记了一切烦恼似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座无忧岛的话,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只不过纪元也不可能的真的永远留在这片无根无叶之莲所组成大陆上。
他的忧也无法依靠短暂的忘却来得到解决。
因此,他继续追随着前方仍在嬉戏着的七色锦鲤前行。
原本纪元以为这片莲花所组成的大陆至多不过百米。
然而当他双脚踏在上面时,那些莲花却忽的向外延伸开来。
也许有千米,也许有万米,总之仅仅凭借纪元的双眼是望不到尽头的。
更奇妙的是。
就连他身后的海水也都瞬间全被那样的无根无叶之莲所占据。
这下子,纪元真的来到了一片大陆。
好在,那些个莲花之间还有七色锦鲤在给他指引方向。
否则就算迷失在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于是他提起双腿就在这朵朵无根无叶之莲上奔跑起来。
这些莲花之间的间隔非常巧妙,纪元所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恰好踩在某一朵莲花的花心。
无论他的速度是快是慢,尽皆如此。
因为已经恢复了感知,那种打了肾上腺素永远不知道疲惫为何物的状态自他入水那一刻起就已经消失无踪。
但他毕竟是一个已经死去的灵魂体。所以无论如何疲惫也都不用考虑休息的问题,只要凭借着信念坚持就好。
原本纪元以为自己会在无根无叶之莲的世界里再次狂奔无数个日夜。
但没想到才跑了小半天功夫,周围的场景骤然变化。
一朵莲花变成了地面,一朵莲花变成木床,一朵莲花变成台灯,一朵莲花变成天花板,等等等等。
待到所有的莲花全部显化完毕,纪元已经身处某一户人家的客厅里。
只是这里的一切对于纪元来说都过于巨大,就好像是来到了巨人的房间。
或者,其实是他被缩小了也没准。
同时他还发现自己竟然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就像是一个玩偶一样,一动不动。
至于那帮七色锦鲤,则不知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虽然是那些个锦鲤将自己带到这里,但不知为何,纪元却对它们没有什么感激之心不说,甚至对于它们的无故消失还隐隐有些气愤。
难道说自己是那种升米恩,斗米仇的小肚鸡肠之人吗?
又或者说他还在计较着那条金黄鲤鱼扇自己的那一巴掌?
不对啊,这些情绪他都能自我消化,为何还会觉得那些锦鲤对自己的帮助是理所应当?
甚至还隐隐有些埋怨他们来的太晚…
怪哉,实在怪哉。
正当纪元理不清也想不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