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泪足尖踏过沸腾的血池,银铃碎响竟压过百万怨魂的嘶嚎。她发间那支白骨簪寸寸龟裂,露出里面浸泡在毒液里的噬心蛊虫。当陆昭明左眼的黑洞开始撕扯城墙砖石时,她突然将蛊虫按进自己心口。
“以吾身为祭坛——”
随着咒言,她四肢皮肤迅速爬满血纹。城头垂挂的十万具干尸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涌出的血浆在空中凝成九朵巨莲。正操纵断水剑劈砍城墙的百里惊鸿猛地呛出血——他剑刃上沾染的魔血竟反向侵蚀经脉。
裴元敬的天刑锁刚缠住城楼旗杆,脚下突然塌陷。
“别碰地面!”慕青璇的罗盘射出金光钉住他衣领,自己却因分神被血浪拍中脊背。无垢仙体将腐蚀之痛放大百倍,她跪倒在瓦砾堆里,看见血水中浮出密密麻麻的刻字——全是二十年前玄渊阁死者的姓名。
“红泪在改写因果链...”陆昭明银瞳骤缩。
那些血字正化作锁链缠向慕青璇脚踝,而殷红泪胸口钻出的蛊虫已膨胀如巨蟒。更致命的是,百里惊鸿的断水剑突然调转剑尖,裹挟着他毕生修为刺向陆昭明后心!
剑锋离脊椎三寸时,陆昭明脊骨爆出冰蓝光纹。
“师父!”他翻身扣住剑刃,掌心瞬间被剑气剐得白骨森森。百里惊鸿独臂筋肉暴起,眼球在清醒与混沌间剧烈颤动:“...酒窖...第三坛...”
慕青璇突然掷出罗盘。
当啷!
罗盘碎片在剑身上撞出清鸣,百里惊鸿眼底短暂恢复清明。就在这电光石火间,陆昭明看见他袖口渗出的血正组成二字:剑镡。
裴元敬的罪天尺突然插入地面:“开!”
丈量罪孽的神尺裂开大地,暴露出血狱城地基的秘密——数百根刻着“牧神”符文的青铜柱深扎地脉,百里惊鸿的剑柄末端竟嵌着半截相同的铜柱!
“当年天机阁给你的不是剑...”陆昭明声音发颤,“是拴狗的锁链!”
话音未落,殷红泪的噬心蛊蟒已扑到面前。陆昭明左眼的黑洞首次主动扩张,却在吞噬蛊蟒的瞬间脸色剧变——那蟒蛇体内裹着半块星陨玉佩!
玉佩触到黑洞的刹那,陆昭明右胸突然浮现龙鳞纹路。三百里外无妄海掀起巨浪,敖烬的龙啸穿透云层:“快斩断血脉共鸣!”
为时已晚。
殷红泪的九朵血莲同时绽放,莲心射出金钉直取陆昭明四肢。更可怕的是他怀中的玉佩开始融化,滚烫的玉液渗入皮肤后,脊骨深处的九曜玄骨突然传出碎裂声!
“你以为我只要玄骨?”殷红泪在血莲中浮起,足踝银铃震碎城墙,“我要牧神者亲眼看着饵食挣脱钓钩!”
她撕开衣襟,心口爬满与陆昭明同源的龙鳞。
当金钉即将洞穿陆昭明咽喉时,慕青璇做了一件疯狂的事。
她徒手抓住天衍罗盘最后的碎片,狠狠扎进自己眉心。朱砂印迸发的血光里,浮现蜃楼鬼市的水晶柜台,镜琉璃的声音隔空传来:“典当物确认——慕青璇三日五感。”
绝对的黑暗降临战场。
陆昭明在失去视觉前最后一瞥,看见百里惊鸿的独臂筋肉突然崩断。那把嵌着牧神铜柱的断水剑,正被主人用牙齿狠狠咬向剑镡!
“叮!”
青铜断裂声里,陆昭明坠入无光无声的世界。但脊骨剧痛中,有根金钉被龙鳞卡住三息——正是镜琉璃典当来的三息光明。
血莲根须缠绕陆昭明四肢时,他朝着虚空嘶吼:“敖烬!逆鳞!”
东海龙吟震碎三朵血莲。借着重水之力,陆昭明左眼的黑洞彻底失控。地面砖石、空中血浪、甚至光线都开始扭曲坍缩,殷红泪的白骨簪率先被扯碎。
“你疯了?”裴元敬的罪天尺插入陆昭明脚前地面,“黑洞扩大会吞噬整座城!”
回答他的是脊骨碎裂的脆响。陆昭明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截闪烁星光的骨剑——九曜玄骨第三星“天玑”被他生生折断!
骨剑劈向黑洞的刹那,疯狂旋转的黑暗突然停滞。在绝对寂静中,所有血莲连同半座城楼被碾成粉末。而骨剑的落点处,殷红泪心口的龙鳞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机械结构的金属骨骼。
烟尘散尽时,陆昭明跪在废墟里,左眼淌下乌黑的脓血。百里惊鸿满嘴碎牙地昏死在残剑旁,而那截折断的玄骨正插在殷红泪机械心腔的核心齿轮上——齿轮刻着天机阁的七星徽记。
慕青璇在五感尽失中摸索到陆昭明颤抖的手。
当她触到他掌心被剑刃剐出的伤口时,无垢仙体传来锥心刺骨的同感。可这一次,剧痛中浮现出百里惊鸿在堕仙崖刻下的血诗:
残剑可断云中梯
疯骨能焚天上筵
待到星坠黄泉日
血海照灯万骨燃
陆昭明突然捏碎掌心血痂。
混着龙血的冰晶刺入慕青璇指尖,五感回归的剧痛让她嘶声尖叫。但在翻涌的痛觉里,她清晰听见陆昭明埋在她染血鬓发间的低语:
“...替我看看太阳还在不在。”
她仰头望向被黑洞撕开的血色天穹——
那颗悬挂百万年的金乌日轮,此刻缺了狰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