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映翠微,梧桐树下敞心扉。
童年那些不堪事,忆起仍然泪湿衣。
黄昏的山区炙热渐渐消散,外出觅食的鸟儿也陆陆续续回窝,使人不禁想起陶渊明的诗,“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的画面感,梧桐树下的身影被落日余晖越拉越长。
阿秀从某人怀中直起身子坐好,垂眸轻叹一声:“哎!”
“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叹息?”见阿秀情绪低落,志强深邃的双眸深情地凝视着她。
“你应该知道,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姥姥、姥爷把我拉扯大的,”过了好久,阿秀弯下腰轻轻拾起地上的枯木枝,不经意地在手指间来回地把玩着,然后缓缓地开口说。
“嗯,这个我知道,王婆都介绍过,”志强如实回答。
“现在姥姥、姥爷年纪大了,时常病魔缠身,面对我这样不堪的家庭,我在想,你们村子里的地形比我们这里要好,而且你本人的条件也不差,为什么会选择当上门女婿呢?”阿秀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他。
其实,这个问题从王婆说媒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困扰着阿秀,婚姻不是儿戏,是携手一辈子的事情,她必须要了解某人的真实想法,这是对自己的未来负责,也是对他的未来负责,如果是一时冲动作出的决定,只会给双方的未来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所以,阿秀还是鼓起勇气提出这个问题。
“想知道答案?”志强的剑眉微挑。
“嗯,”阿秀轻轻应道。
“好!我是应该让你知道我的想法,了解我的家庭。”
志强一下子陷入沉思,他看了看阿秀,然后开口说:
“我爷爷是一个煤矿工人,他退休后,我大伯父接了他的班,我父亲没有怨言,因为他是老大嘛!唯一留给我们家的是两间破旧的茅草房,一家六口人挤在一起,下雨天,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盆盆罐罐都用来接漏水了,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阿秀认真听着,志强笑了笑接着说:
“改革开放后,包产到户,也允许做点小生意,父亲上山采的草药,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乡亲们有什么头疼脑热,毒蛇、毒虫叮咬什么的,都会找我父亲去看看,这样也会得到一些回报,大哥学着做点小生意,就这样日子也慢慢好起来,兄妹四人渐渐长大了,两间茅草房显然是不够住的,我跟邻居家孩子差不多大,关系很好,算是大小吧,经常会去他们家蹭睡。
父母商量着要盖房子,钱不够,找亲戚家邻居借一些,就这样,在旧房子不远的地方盖起了几间砖瓦房。”志强顿了顿,喉结滚动。
“这不是蛮好吗?跟你要做上门女婿好像没有多大关系啊!”阿秀眨了眨眼问。
“傻丫头,别焦急呀,我慢慢说给你听,”志强宠溺地笑着说。
“好!听君下回分解,”阿秀拱手笑着说。
“房子是建好了,但欠了一屁股债,大哥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王婆帮他介绍了一门亲事,彩礼七拼八凑,好不容易把大嫂娶回家,我嫂子那个人没上过学,但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进家门就弄得全家鸡犬不宁,说什么新房子是我大哥一个人赚钱建的,让我们搬进老房子里住,就这样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没办法,为了息事宁人,父母答应搬进老房子,”说到这里,志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还有这样的人?”阿秀觉得不可思议,是因为她的年纪尚小,阅历浅,经历的事情不多,不知道人性的贪嗔痴。
“嗯……傻丫头,你太单纯了。”
“可能吧!”阿秀清澈的眸光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说实话,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怪大嫂。”
“你真明事理!”
“嘿嘿!一家人嘛,我也相过几次亲,”志强憨憨地笑着说。
“啊…”阿秀惊奇地看着他。
“额…你不要用这样看着我,好吗?”志强的手在阿秀的眼前晃来晃去。
“嘻嘻!我在听着你的下文呢!”阿秀好奇心起。
“哎…哪有什么下文呢!”志强轻叹。
“听你语气好像带着遗憾呀!”
“没有,我应该谢谢她们才对,要不然我怎么可能遇见这么优秀的你呢!”志强满眼柔情。,这马屁拍的阿秀满心欢喜,漂亮的瓜子脸上泛起红晕。
“嗯……这种说法有点官方啊!”
“什么事情都逃不开你的兰心蕙质呀!说实话,王婆上门介绍你的情况时,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的,对成功与否没抱什么希望,”志强的嘴角微微上扬。
“噢!这应该才是实话,”阿秀笑了笑说。
“嘿嘿!谁知道,你的第一眼就拨动了我的心弦,”志强傻傻地笑着说。
“是吗?我那么有魅力?”阿秀眉尖微挑。
”嗯!二十四年的兜兜转转,让我终于遇见心仪的你,这就是缘分吧,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虽然你我没有相隔千里,但我们的缘分应该是前世注定,我不会…”说到动情处,志强忍不住握紧阿秀的手,生怕她跑掉似的。
“哎哟…痛,”阿秀惊呼一声。
“该死!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你手指上的伤了,”志强赶忙松开手,连连道歉。
看着面前一副憨态十足的大男孩,阿秀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你做了上门女婿,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阿秀笑眯眯地看着某人。
“嘿嘿!过日子的是我们自己,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眼光呢!你说是不是?”
志强的一番话不无道理,阿秀深深感动,是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嗯……说是这样说,做起来应该很难,你难道没听说过吐沫星子可以淹死人吗?我怕…”
女孩子的心思细腻,想的比较长远,认为一辈子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解决的呢!
“秀,不用担心,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我对你的心苍天可见,”志强举起手来就要发誓。
阿秀忙握紧他的手说,“我相信你。”
“谢谢秀!一生一世我不会负你,”志强激动地把她搂进怀里。
时间恍惚停止,空气也恍惚凝固,只有两颗滚烫的心不停地碰撞出火花。
过了很久,阿秀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某人,“你知道我的童年是怎么度过的吗?”
“额…”志强还真不知道,他本能地摇了摇头。
“想知道吗?”
“当然想,我想知道有关你的一切,”志强点点头说。
阿秀开启了自己的记忆之门。
“爸妈离开的时候,我大概是三岁不到,爷爷奶奶加大伯他们瓜分了属于我的抚恤金,因为我爸妈是工伤走的,然后借口说自己身体有病,没有能力养育我,把我踢皮球一样踢给姥姥,”说到这里,阿秀声音哽咽。
“这也太可恶了吧!”志强握紧拳头。
“嗯……那时我还小,只好任由他们摆布了。”
“也是,幸好一切都已经过去,不去想他了,好吗?”志强深深同情阿秀的遭遇,他暗暗发誓要一辈子爱着她。
“嗯!我也不想去想,可有时候它就像一根无形的针一样刺痛我的心,我在想,他们对自己的亲孙女为什么会这样冷血。”
“这大概就是人性吧!”
“哎…”
“秀,你不是喜欢苏轼的词吗!他经历过多少挫折和磨难,依旧积极乐观向上,就连看天上的乌云都像镶嵌着金边呢!想想东坡居士,你才会发现,自己经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志强极力安慰开导她。
他的一番话让阿秀茅塞顿开,古人尚能“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我为什么做不到呢!”
“想什么呢?”志强看着突然沉默的阿秀问。
“嘻嘻!我在看天上的乌云是不是镶着金边呢!”阿秀俏皮地眨眨眼睛。
“嘿嘿!你看,它不仅镶着金边,还嵌着宝石呢!”
“哈哈哈…”他们的笑声在山谷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