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昭瞢暗!”
史阿手腕翻飞,七星龙渊剑势凌厉,又一道凝练至极的黑暗剑气破空而出。
这一次,剑气仿佛化作实质的墨色,所过之处,周遭空气肉眼可见地微微扭曲,一股死寂、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的波动无声扩散,连空气中稀薄的水汽都被瞬间抽干、湮灭。
这股磅礴却又极致收敛的能量,带着无可匹敌的毁灭气息,如同奔涌的潮水,直扑狭窄巷道尽头的赵云与马云禄。
赵云只觉胸口一阵窒闷,方才强行施展“青蛇吐信”与“百鸟朝凤”,体内原本就已见底的气力几乎被榨取一空。
经脉中那股来自吕布的阴寒黑气趁势肆虐,阻塞感愈发强烈,让他连抬臂都感到阵阵滞涩与酸痛。
他艰难地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看着那道挟着死亡威压急速袭来的黑色剑波,心中焦急如焚。
如何抵挡?
如何闪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耳畔传来马云禄清脆却带着视死如归决绝的娇喝!
“天山鹤鸣!”
她手中落英枪如闪电般刺出,点点寒星自枪尖迸射,灵动迅捷,枪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宛如孤鹤唳于九霄之上。
紧接着,不待招式用老,她手腕猛然一转,枪势陡然变得狂放不羁!
“祁连飞雪!”
枪影瞬间化作一片迷蒙的银光,无数细碎、晶莹的光点自枪尖狂涌而出,如同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瞬间笼罩了这方寸之地。
飞扬的雪花伴随着点点寒星,在昏暗的巷道中勾勒出一幅凄美绝伦、却又暗藏凛冽杀机的泼墨寒冬图景。
这绚烂至极的枪影图卷,以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姿态,毫不畏惧地迎向那道仿佛要将一切光明尽数吞噬的黑色剑波。
然而,预想中天崩地裂、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并未发生。
没有刺耳的轰鸣,没有耀眼的光芒,甚至连一丝声响都未曾发出。
那由雪花与寒星交织而成的美丽图案,在接触到黑色剑波的刹那,就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脆弱得不堪一击,瞬间无声地轰然破碎。
所有的光点刹那幻灭,漫天的雪花须臾消散,仿佛它们从未在这个世间存在过一般。
“什么!”
马云禄失声惊呼,那双湛蓝的美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震撼。
她这两招连击,已是她目前所能发挥的极致,倾尽全力,竟然连阻碍对方分毫都做不到!
赵云没有时间言语,眼神瞬间一沉,再次不假思索地将马云禄拉到自己身后。
他已然打定主意,准备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承受这一击。
怀中那枚名为“逆鳞”的铜符此刻微微发烫,他寄希望于此,只要能抗下这一招,或许就能换取一丝宝贵的气力恢复时间,哪怕只是片刻,也能为应对史阿后续更猛烈的攻势争取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
巷道一侧低矮的房屋顶上,一个高大的人影,如同鬼魅般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他随意地蹲坐在屋脊边缘,双腿微曲,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茎,怀里还扛着一杆被粗布包裹着的、长度有些异乎寻常的兵器,形状古怪,透着一股沉重的力量感。
那人影饶有兴致地低头,目光在赵云身上停留了两秒,仿佛在确认什么重要的信息。
“果然在这。”
他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声音低沉沙哑。
话音未落,那蹲踞在屋顶的身影骤然模糊,如同融入了夜色之中,倏然消失。
只留下那根被他咬过的枯草,轻飘飘地向下坠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微不足道的弧线。
下一瞬,他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巷道之中,恰好挡在了赵云和马云禄身前,面朝着他们,而将那道即将临身的黑色剑波,完全暴露在了自己的后背。
巷中的三个人——无论是蓄势待发、准备硬抗的赵云,仍沉浸在震惊之中未能完全回神的马云禄,还是巷道另一头准备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史阿,此刻都是猛地一愣,瞳孔骤然收缩。
谁都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究竟是何时、如何出现的!
他就像是凭空从虚无中钻出来的一样,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赵云看着这突兀出现、身形异常魁梧高大的汉子,立刻想到他身后那道威力恐怖绝伦的“冥昭瞢暗”剑波,心神剧震之下,急忙脱口出声提醒。
“小心!”
那汉子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
他只是稍稍侧过身,右手随意地握住怀中那用粗布包裹的长兵,自上而下,向着身后挥了过去。
他的动作看似随意,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片灰尘。
但那包裹着粗布的兵器末端,却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敲打在了那道几乎凝成实质的黑色剑波之上。
“噗!”
一声沉闷得如同厚重布帛被猛然撕裂的轻响。
那道蕴含着恐怖黑暗能量、足以开碑裂石、湮灭万物的剑波,竟然就这么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随手一击,直接打散了!
狂暴的能量如同失去了束缚的洪荒野马,朝着受击的反方向猛然炸散开来,却又在爆发的瞬间迅速收敛、湮灭,最终消散在沉寂的空气中,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未曾留下。
好强!
这是赵云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心头狂震,难以置信。
旁边的马云禄更是小嘴微张,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睛瞪得溜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完全超出她理解范围的匪夷所思一幕。
她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能以如此随意的方式,破去史阿那等层次的攻击。
巷道另一头,原本胜券在握、准备欣赏猎物惨状的史阿,此刻斗笠下的表情瞬间凝固,如同石雕。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凝聚了大量劲力、威力绝伦的“冥昭瞢暗”,竟然就被对方如此随手一击,就给彻底破了?
震惊之下,他厉声喝问,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意与忌惮。
“你是谁?为何要多管闲事!”
然而,这高大汉子却根本不理会史阿的喝问,仿佛对方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背对着史阿,丝毫没将他放在心上。
赵云这才得以看清这汉子的容貌。
只见他生得豹头环眼,面容棱角分明,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彪悍气势,下巴周围一圈细密干净的胡茬更添了几分粗犷与野性。
那双眼睛炯炯有神,此刻正带着几分好奇与审视,上下打量着赵云。
明明只是简单的打量,赵云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蓄势待发、随时可能扑击的猛兽盯住,后背的寒毛都不自觉地根根竖了起来。
这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直率意味。
“小子,俺在你体内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挺霸道,也挺阴损。你跟吕布打过架?”
赵云闻言,心中又是一惊,对方竟然能感知到自己体内那难以驱除的黑气?
这等感知力,简直骇人听闻。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疑与震惊,对着汉子抱拳,坦然答道。
“多谢壮士相助。在下赵云,确实曾与吕布交过手。”
那汉子听到肯定的答复,那双环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赞许,重重地点了点头。
“能从那厮手底下活下来,还活蹦乱跳的,你这小子,有点意思。”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语气带着一种粗犷而直接的欣赏。
“俺瞧着你顺眼。”
高大汉子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大牙。
“俺要带你回去见大哥。”
后方的史阿见这汉子完全将自己无视,甚至开始和自己的猎物攀谈起来,眼中怒火瞬间翻腾,一股难以抑制的恼羞成怒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妈的!”
他不再有丝毫保留,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快速划过七星龙渊的剑身,一道无形的波动自剑尖蔓延。
漆黑的墨色在剑刃上瞬间浓郁到极致,仿佛要凝固成实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史阿手腕疾抖,剑光连闪,接连砍出五道黑色剑气。
这五道剑气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出,带着尖锐刺耳的啸声,层层叠加,后一道追赶着前一道,仿佛五条黑色毒蛇,朝着那汉子狂猛袭去!
正是史阿的绝学——“风雨晦暝!”
这五道叠加的剑气,其威力和声势,比之方才那一道“冥昭瞢暗”不知强了多少倍。
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地面仿佛都被无形的重压下沉了一寸。
那汉子感觉到背后能量爆发,似乎是嫌弃自己说话被打断,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耐烦。
他猛地转身回头。
他手中的那杆怪异长兵,方才一击之后尚未收回,前端仍斜拄在地面,尾端则牢牢握于掌中。
此刻,面对史阿全力施为的五道剑气,他甚至连姿势都未曾调整,只是手腕一翻,那长兵便带着一股蛮横霸道、无可抗拒的力道,自下而上,划出一道看似随意至极的弧线,如同驱赶恼人的蚊蝇般,轻飘飘地迎向那五道奔袭而来的死亡黑芒。
布帛包裹的兵器,明明没有任何锋芒显露,却仿佛蕴含着倾覆山河的伟力。
它后发而先至,轨迹看似简单,却妙到毫巅,精准无误地在那五道黑色剑气汇流叠加的关键节点上一划而过。
“嘭!!!”
一声沉闷却又仿佛能震碎耳膜的巨响,在狭窄幽深的巷道内轰然炸开!
气浪如同决堤的怒涛,疯狂翻涌、肆虐!
那五道层层递进、威力足以摧城断岳的“风雨晦暝”剑气,竟真的就在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撩之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应声爆碎,彻底瓦解!
狂暴无匹的黑暗能量瞬间失去了所有约束,化作毁灭性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猛烈炸开。
巷道两侧坚固的墙壁在这冲击下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的碎石与尘土弥漫开来,几乎要将视线完全遮蔽。
然而,这狂暴的能量来得快,去得更快,仅仅爆发了一瞬,便如同被无形的大手强行抹去一般,迅速收敛、湮灭,最终诡异地消融于沉寂的夜色之中,连一丝能量的涟漪都未曾留下。
史阿那双隐藏在斗笠阴影下的眼睛,此刻瞪得如同铜铃,瞳孔深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与惊惧。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余下一片死灰。
自己的毕生绝学,凝聚了全部心神与力量的杀招,竟然……竟然就这么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如同儿戏般破去了?!
这怎么可能?!
他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干涩发紧,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唯有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那高大汉子浑不在意地收回长兵,依旧是单手随意握持,只是将兵器前伸,那包裹着粗布、看不清具体形状的前端,遥遥指向了僵立当场的史阿。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却潜藏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森然寒意。
“俺给你一个选择。”
“现在就滚。”
“或者……”
汉子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粗犷而冷酷的弧度,
“俺接你三招。”
“三招过后,死。”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那汉子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中带着几分近乎残忍的戏谑与狡黠。
“你还剩一招的机会。”
这话语,如同最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史阿的心头。
就在此时,或许是因为方才两次挥动兵器,幅度虽不大,力道却惊人,那包裹着神秘兵器的粗布系扣已然有些松动。
一阵恰到好处的夜风悄然吹拂而过,卷起了粗布的一角。
刹那间,那被重重包裹的兵器,终于显露出了它的真容。
那是一杆通体黝黑、长得惊人的长矛!
矛身之上,缠绕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黑色蟒纹,那鳞甲肌理细密无比,在夜色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仿佛一条真正的洪荒巨蟒吸附其上,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
而最令人望而生畏的,是那蛇蟒的头部设计,竟然如同活物般张开了狰狞的巨口,死死地吞噬着矛的利刃部分。
而那真正致命的矛尖,就从这凶蟒大张的口中探出,其形状并非寻常矛尖的锐利锥形,而是诡异地分叉开来,酷似毒蛇吐出的信子,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幽森光芒。
丈八蛇矛!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般在史阿的脑海中炸响!
他的瞳孔在瞬间急剧收缩,凝成了最细微的针尖!
他几乎是在看到那标志性矛尖的瞬间,便认出了这杆伴随着无数血腥传说、早已威震天下、令无数英雄豪杰闻风丧胆的绝世神兵!
如果……如果这杆长兵真的是丈八蛇矛……
那么眼前这个豹头环眼、煞气冲天的高大汉子,他……他的身份……
是……是他!
一瞬间,史阿心中原本熊熊燃烧的怒火、刚刚升起的些许侥幸,以及所有的战意和杀心,如同退潮时的海水,以一种无可遏制的速度急速消退、枯萎、直至荡然无存!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脏,攫取了他全部的勇气。
逃!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任何后果,也顾不上什么尊严和任务,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史阿毫不犹豫,双脚猛地在地上一蹬,内劲爆发,身形如同被猎鹰追逐的惊兔,以一种比来时迅捷数倍的速度,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向着来时的巷道尽头疯狂倒射而去。
几个呼吸之间,他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在这条寂静的巷道里出现过。
(第五十八章完)
......
邺城。
“启禀主公!于夫罗虽被我军暂时击退,但其并未死心,已转而与黑山贼首张燕勾结,纠集残部,意图合兵一处,不日将卷土重来,与我军再决雌雄!”
“主公,另有要报。吕布已率其部众,出现在冀州南部。”
“吕布此人,勇则勇矣,却素无信义,唯利是图。主公,属下以为,此正可为我所用。”
“喔?子远有何良计?说来听听。”
“不妨派遣使者,携重金厚礼,晓以利害,诱使其从南面出兵,攻击黑山军侧翼。如此,张燕必将腹背受敌,难以兼顾,我军或可借此良机,一举荡平黑山之患!”
“许攸此计甚妙!主公,属下赞成此计。”
“善。就依子远所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