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传召,很快就到了流云轩。
苏锦屏听到小翠带回来的消息时,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一半。
皇后娘娘喜欢她的胡辣汤,还要召见她亲自询问做法。这至少说明,她这步棋走对了,成功地引起了皇后的注意,并且……是以一种正面的、积极的方式。
“主子,太好了!皇后娘娘要见您了!” 小翠激动得脸颊通红,“您……您一定要好好表现!说不定……以后咱们就能有好日子过了!”
“别高兴得太早。” 苏锦屏虽然心里也有几分喜悦,但更多的是冷静和警惕,“皇后娘娘召见,名为询问汤的做法,实则……恐怕也是想看看我这个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她在现代职场,经历过太多类似的“面试”了。领导叫你过去,表面上是问你某个项目的细节,实际上是在考察你的能力、情商、忠诚度,以及……你还有没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这次面见皇后,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决定她未来命运的、最高级别的“面试”。
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依旧是那身素净的淡青色袄裙,没有刻意打扮,也没有显得过于寒酸。她知道,皇后这种见惯了繁华的人,不会在意她穿什么,更看重的是她的言谈举止和内在的东西。
跟着传旨的小太监,苏锦屏来到了景仁宫。
景仁宫不愧是中宫所在,气派恢弘,庄严肃穆,与流云轩那种偏僻破落简直是天壤之别。宫殿内外,宫女太监们都行色匆匆,却又井然有序,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苏锦屏目不斜视,低眉顺眼地跟着小太监,来到了一间偏殿的暖阁外。崔嬷嬷早已等候在那里。
看到苏锦屏,崔嬷嬷脸上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点点头说:“苏才人来了?娘娘正在里面等着呢。进去吧,说话小心点。”
“多谢嬷嬷提点。” 苏锦屏感激地屈膝行礼。她知道,崔嬷嬷这句话,是真心实意地在帮她。
走进暖阁,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暖阁内陈设虽然不算奢华,但每一件都精致考究,透着低调的贵气。
皇后娘娘正端坐在上首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她今天穿了一身暗紫色的常服,头上也只是简单地簪了几支珠钗,但那种母仪天下的威严和雍容贵贵的气度,却让人不敢直视。
“嫔妾苏锦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苏锦屏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大礼。
“起来吧。” 皇后的声音很温和,听不出什么情绪,“赐座。”
旁边立刻有宫女搬来一个小锦墩。
“谢娘娘。” 苏锦屏在锦墩的边缘坐了半个屁股,头微微低着,姿态谦恭。
“苏才人不必拘束。” 皇后放下手中的书,目光落在苏锦屏身上,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眼前的女子,身形单薄,眉目清秀,确实算不上绝色,但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和智慧。身上那股子不卑不亢、从容淡定的气质,倒是在这后宫女子中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皇后想起了前几日,她哥哥定国公似乎也跟她“不经意”地提起过这个苏才人,说此女虽然出身不高,但心思玲珑,手段不凡,或许……可以为己所用?
当时皇后并未太在意。一个小小的才人,能有什么用?
但今日这碗胡辣汤,却让她对苏锦屏的印象,彻底改观了。
一个能做出如此奇特美味、又能恰到好处地送到她面前解了她燃眉之急的人,绝不仅仅是“心思灵巧”那么简单。这背后,必然有着过人的洞察力和……手段!
“今日召你前来,是想问问你那胡辣汤的做法。” 皇后开口道,语气依旧温和,“哀家昨日尝了,味道确实不错,酸辣开胃,倒是解了哀家这几日的食欲不振。”
“能合娘娘的口味,是嫔妾的福气。” 苏锦屏赶紧说道,“那胡辣汤其实做法简单,就是用些寻常的香料和食材熬制而成,胜在……嗯……味道浓郁,能刺激食欲罢了。”
她把胡辣汤的主要做法,简单扼要地跟皇后说了一遍,没有隐瞒,也没有刻意夸大。她知道,皇后想听的,可能不仅仅是做法。
果然,皇后听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她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哀家听说,苏才人不仅擅长做些新奇的吃食,还……颇有些奇思妙想?比如上次赏花宴上的口琴,还有那些‘师法自然’的小物件,都让人耳目一新。”
苏锦屏心里一凛,知道“面试”的第二道题来了。这是在考察她的“才情”和“创新能力”,同时也是在试探她的“本分”。
她赶紧起身,再次屈膝道:“娘娘谬赞了。嫔妾不过是……身处陋室,闲来无事,就喜欢胡乱琢磨些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用来打发时间罢了。那些东西,粗陋不堪,上不得台面,能博娘娘一笑,已是天大的荣幸。至于什么‘奇思妙想’,嫔妾万万不敢当。”
她把自己说得很不堪,姿态放得极低,绝不敢在皇后面前显露丝毫的“才华”和“骄傲”。
皇后看着她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苏才人不必过谦。哀家倒是觉得,你这丫头,脑子里装的东西,似乎……跟别人不太一样。”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眼神也锐利了些许:“说起来,哀家最近也正为一件事情烦心。这后宫之中,人多口杂,是非也多。尤其是下面那些宫女太监们,时常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生出些口角和怨气。比如各宫苑之间,为了争抢些稀罕的布料、炭火,或者当值的差事,明里暗里,总有些不平。长此以往,不仅影响宫中和睦,也让各处管事的嬷嬷们头疼不已。哀家身为六宫之主,也觉得……该好好想个法子,理顺理顺。”
“哀家知道你心思活络,不如……就此事,苏才人可有什么见解?或者说,你若处在本宫这个位置,会如何应对这种‘宫怨’呢?”
来了!真正的考验来了!
皇后这次没有问她个人的事情,而是抛出了一个关于“后宫管理”的、极具挑战性的问题!
这不仅仅是在考校她的智慧,更是在试探她的格局、她的眼界,以及她……有没有能力,为皇后分忧解难,成为一个真正“有用”的人!
苏锦屏心里一紧,知道这次回答的分量有多重。她强压下心头的紧张,恭敬地说道:“娘娘抬爱,嫔妾惶恐。嫔妾位卑言轻,又久居偏僻宫苑,对宫中事务了解甚浅,实在不敢妄议。”
她先是谦逊一番,表明自己不敢僭越。
皇后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鼓励的笑容:“无妨。哀家今日只是与你闲聊,但说无妨。就当是……给哀家出出主意。说得好了,哀家有赏。说得不好……哀家也不会怪罪于你。”
这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也给了她一个大胆发挥的空间。
苏锦屏知道,机会难得。她必须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