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菊轩的低气压,持续了好几天。
许妙音自从听到自己送礼被退、苏锦屏反而大出风头的消息后,就一直黑着脸,摔了好几个杯子,骂了好几次下人。
春桃和秋纹更是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这天,许妙音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凭什么她苏锦屏就能得意?一个贱人!肯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勾搭上了那个采薇!”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不然怎么解释,采薇会放着她送的金贵玩意儿不要,反而去捧一个落魄才人用破烂做的东西?
“主子息怒。” 秋纹连忙递上一杯热茶,“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咱们……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怎么计议?” 许妙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上次想卡她料子,结果让她出了风头!这次再想别的辙,万一又让她……”
她有点怕了。那个苏锦屏,好像有点邪门,每次想整她,最后倒霉的反而是自己。
春桃在旁边眼珠子一转,凑上来说:“主子,奴婢倒是有个主意……就是……有点损。”
“什么主意?快说!” 许妙音现在是只要能让苏锦屏倒霉,什么主意都想听。
春桃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主子,您想啊,那个苏才人做的东西,为什么能得采薇姑姑的眼?不就是图个新鲜、别致吗?咱们宫里,最忌讳的就是‘逾制’和‘僭越’!
她做的那些东西,虽然用的料子差,但那样式……奴婢瞧着,跟外面那些正经的首饰铺子里的都不一样,说不定……是仿了什么宫外不入流的样式,或者……干脆就是冲撞了哪位贵人的忌讳呢?”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许妙音!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宫里的服饰、首饰、用品,都是有规矩、有定制的。
什么身份用什么料子,什么品级戴什么花样,都有讲究。
苏锦屏做的那些“新奇”玩意儿,很可能就犯了忌讳!
“你的意思是……” 许妙音眼睛亮了起来。
“奴婢的意思是,” 春桃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咱们可以……‘提醒提醒’上面的人。
比如……找个机会,让管束宫规礼仪的掌事嬷嬷,
或者……干脆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偶然’看到苏才人做的那些东西,
或者听到点风声,说她做的东西样式怪异,不合规矩,甚至……有点‘不祥’?”
“只要上面的人起了疑心,下令一查,就算查不出什么大问题,也能给她安个‘不懂规矩’、‘心思不正’的名头!到时候,别说采薇了,谁还敢用她的东西?
说不定直接就把她打入冷宫,或者治她个不敬之罪!”
这招够毒!直接从“规矩”和“名声”上下手,杀人于无形!
许妙音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好!好主意!春桃,你这次可算是动了脑子了!”
她立刻来了精神,拉着秋纹和春桃,开始仔细商量怎么把这个“提醒”不动声色地递到上面去。
她们不能自己出面,得找个合适的“传声筒”,还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这事儿,得慢慢来,做得巧妙点。
……
而此时的苏锦屏,还不知道自己又被盯上了。
她正忙着巩固自己的“根据地”,提升生活质量。
有了那三两银子,她的底气足了不少。
她让小翠更大胆地去跟厨房杂役“交易”,换来了更多的食物,甚至还有了一小坛子便宜的米酒(她打算用来驱寒活血,或者……以后说不定有别的用处)。
她还用小林子帮忙弄来的那些“垃圾”布料(主要是粗麻布和颜色暗沉的厚棉布),加上捡来的木柴,做了一些简单的“家居用品”。
比如,她用粗麻布缝了几个大口袋,用来分类储存杂物,让原本杂乱的小屋看起来整齐了不少。
她还用厚棉布和干草芯,做了两个厚实的坐垫,铺在冰冷的椅子上,坐着舒服多了。
甚至,她还用几根粗壮点的木柴,加上麻绳,捣鼓出了一个简易的晾衣架,可以把洗过的衣服晾在屋里靠近火盆的地方,干得更快些。
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可能没什么技术含量,甚至有点简陋可笑。
但对苏锦屏来说,却是在用现代的生活智慧,一点点地改善着这个原始、艰苦的环境。
小翠看着屋子里一天天多出来的新奇玩意儿,对自家主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主子简直是无所不能。
除了改善硬件,苏锦屏也没忘了“软件”——也就是信息和人脉。
她和小林子、小禄子的关系越来越好。
她不仅按时“支付”他们帮忙交换东西的“佣金”(通常是一些她做的小玩意儿,或者一点碎银),
偶尔还会送点自己做的吃的(比如加了猪油烙的饼,或者用米酒炖的鸡蛋),
虽然不值钱,但这份心意让两个小太监很受用。
作为回报,小林子和小禄子也更愿意跟她说些宫里的消息。
苏锦屏知道了最近皇上似乎因为前朝的事情有些烦心,脾气不太好;
皇后娘娘依旧中宫稳坐,不显山不露水;
丽嫔仗着家世和恩宠,行事越发张扬,得罪了不少人;
淑妃娘娘倒是深居简出,但翊坤宫的势力不容小觑……
这些信息,像一块块拼图,慢慢在苏锦屏脑中勾勒出这个后宫的权力版图和人物关系网。
她还特意让小林子帮忙留意那个尚功局管库房的小邓子。不出所料,小邓子因为巴结上了雅菊轩,最近在内务府越发得意起来,走路都带风。
苏锦屏只是冷冷一笑,没说什么。这种小人,得意得了一时,得意不了一世。她现在没空搭理他,但这个梁子,她记下了。
日子就在这种忙碌、谨慎而又充满希望的节奏中,一天天过去。
苏锦屏的“小生意”虽然暂时放缓了脚步,但靠着之前积攒的银子和物资,她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她甚至还有余力,继续纳一些鞋垫,通过小林子他们,悄悄送给那些底层的宫人。
她的“好名声”,也在这些小恩小惠中,持续发酵着。
虽然依旧人微言轻,但至少在底层奴才眼中,她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欺凌、任人踩踏的透明人了。
这天,小翠出去领份例(现在刘安不敢克扣得太离谱了,至少米面是足量的,只是质量依旧很差),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古怪。
“主子,”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奴婢今天去领东西的时候,碰到……碰到雅菊轩的春桃了。”
“哦?” 苏锦屏正在研究一块捡来的、形状奇特的石头(她在想能不能打磨一下做点什么装饰),闻言抬起头,“她又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 小翠摇摇头,“她……她就是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还上下打量了奴婢好几眼,眼神……特别奇怪。”
苏锦屏心里一动。许妙音那边,沉寂了这么久,终于要有动作了吗?
“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特别的。就问了句‘哟,这不是流云轩的小翠妹妹吗?最近日子过得挺滋润啊?’奴婢没理她,赶紧领了东西就回来了。”
苏锦屏皱起了眉头。
春桃的态度很反常。按理说,许妙音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她们的人见到小翠,要么应该是恨得咬牙切齿,要么就该是避之不及,怎么会是这种阴阳怪气的、带着点看好戏的得意样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翠,” 苏锦屏放下手里的石头,表情严肃起来,“这几天你出门要格外小心。尽量少去人多的地方,也别跟任何人起冲突。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许妙音那边,肯定在憋着什么坏。而且,看春桃那样子,似乎还挺有把握?
她们会从哪里下手呢?
苏锦屏快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
针线活的小生意?
这个目前已经收敛了,而且有小禄子他们帮忙打掩护,应该不容易被抓住把柄。
送鞋垫?这是“做好事”,就算传到上面,也只会被夸赞,抓不到错处。
和底层宫人拉关系?这更是人之常情,谁也说不出什么。
难道……问题出在她做的那些东西的“样式”上?
苏锦屏想起了春桃之前跑来找茬时,说过的话——“别是什么不入流的样式”、“冲撞了忌讳”。
难道许妙音真的打算从“宫规”、“礼制”这方面下手?
这倒是个麻烦事。她做的东西,确实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常规审美和规制。万一真被有心人抓住这点大做文章……
苏锦屏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她得提前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