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合适?”
吴咎没理会在身后扯他衣服的吴昕,叉手道:“我是个粗人,王爷娇气,这等细致活儿,我可伺候不了,还是得劳烦将军。”
他一点儿都不想将来有一天,这两口子在家吵架,他成为两人吃醋的借口。
坦诚相见这种事,还是让他俩自己干吧。
梁夜震惊地看着吴咎冲自己行了个礼,真就大剌剌地从他身边走开了,一时目瞪口呆。
片刻,他转头看着吴昕,有些不可置信:“王爷,这般纵容底下人?”
这怎么,堂堂摄政王,还不如他在军中来的有威信。
吴昕满脸通红,说不得是气的还是羞的。
被梁夜这么一问,他更是羞赧,别过脸去,气道:“你不愿意,你出去就是!”
“这话说的可奇了。”
梁夜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脾气,有些莫名其妙:“我何时说过不愿意?”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他上前弯腰抱起吴昕,看吴昕眼底隐隐有泪光,一时无奈:“你们主仆斗气,我受池鱼之殃。好了,别哭了,哥哥给你洗浴,嗯?”
他轻声哄吴昕,就和哄孩子一般。
“谁和他斗气,我和他斗气,我早气死了!”
吴昕哼了一声,半躺在他的怀里,垂下眼眸:“我只是,气我自己。”
吴咎说得对,他什么都没考虑好,就强行挤进梁夜的人生里。
他觉得是对梁夜好,可,梁夜需要吗?
他不想梁夜死,他……
或许,梁夜在他身边,生不如死……
吴昕忽然更委屈了。
他又不想作恶,他只是倾慕一个人,只是他的身份不对,他的性别也不对,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抬手抓住梁夜的衣襟,忽然低低地啜泣起来。
梁夜这一瞬间,很想将手里烫手的山药丢出去。
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他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哄他了:“你实在不愿意,我去喊吴咎进来就是。”
梁夜只当吴昕是还想让吴咎伺候,轻声哄他。
“不要。”
吴昕扯着他的衣襟闷声说:“不要他,就要你。”
“呵。”
梁夜愣了愣,笑了,将他抱到浴桶旁,一边给他宽衣,一边笑道:“可奇了,就要我,你哭什么?”
“说了气我自己。”
吴昕不肯抬头看他。
可低下头,就看到那双纤长有力、指节突出的手在解他的衣带。
吴昕:“……”
他忽然就有点儿理解梁夜不想活了的心情。
这一瞬间,吴昕当真有些羞愤欲死。
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吴昕干脆闭上眼睛装鹌鹑。
梁夜倒没有什么不自在。
他还是镇北将军府二公子的时候,被誉为京中公子四美之首,也曾抚琴填词,附庸风雅。
也曾讲究大袖锦袍,熏香佩玉。
要……
可后来到了军中,他那些讲究都没了。
也顾不得吃饭细嚼慢咽,也顾不得沐浴熏香出门。
自己活成了曾经贵公子们口中的“粗人”,他才懂“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是什么意思。
也不再留恋曾经矫揉造作的生活。
在军中,一群老爷们儿光着身子一起洗澡操练,再正常不过了。
大家都是男子,有什么可羞的。
可是吴昕不一样。
他从小就是娇养大的,什么千金贵女活的都没有他娇气。
他的身子,旁人莫说碰一碰,无端看一眼恐怕先皇都要砍人。
梁夜看吴昕闭着眼睛,满脸羞红的模样,只觉得他可爱。
他笑了一声,将人抱进水里,轻声问道:“阿起自己洗,还是我帮你?”
吴昕想自己洗来着。
可是身子泡在温暖而柔和的水中,他的脑子似乎也进水了,张口便道:“阿沉哥哥帮我洗。”
话一出口,吴昕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说什么鬼话!
他梁夜心无旁骛,难道自己也能心无旁骛?
被心上人摸来摸去,他是想要露馅吗!
“好。”
梁夜倒是没有多想,答应了一声,站起身就去解外袍。
吴昕瞪大眼睛看着他将外头的罩袍脱了,又去解中衣地袖扣,一时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沉,沉阁哥哥,你干什么?”
“什么?”
吴昕声音极小,梁夜没有听清,一边挽衣袖一边问:“阿起有事?”
哦,只是挽袖子。
吴昕在心底唾弃自己的想法龌龊,摇了摇头:“我是说,若是哥哥觉得辛苦,我自己也能洗。”
“这有什么辛苦的。”
梁夜淡淡地说,态度平和温润,比刚回来时的冷硬,和吴昕刚醒来时的疏离都要好得多。
他挽起袖口,拖过一张矮凳,在他背后坐下,将帕子放在水里浸湿,轻轻给他擦拭裸露在外的皮肤:“你这身体,比我想象的要好。”
“这还好?”
吴昕背对着他,看不到梁夜,还略略好一些,闻言哼唧了一声,有些娇嗔:“哥哥以为,我身体多烂?”
“我以为你还要更瘦一些,没想到,你还有点儿肌肉。”
梁夜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而且,看起来还挺结实。”
不知为何,吴昕有一种被调戏了的错觉,一时脸上红了起来:“皇兄在的时候,四处延请名医,我曾随一位医者练过些时候的太极,后来便一直没有停下。”
“嗯,的确适合你。”
梁夜点了点头,继续帮他搓背:“怪不得吴院正说先皇将王,阿起的底子调养的不错。”
这身体,只要自己不作死,真死不了。
吴昕:“……”
啊啊啊,想打人,打不过!
吴昕忽然转头,泪汪汪地看着梁夜:“阿沉哥哥这是怪我娇气?”
“怎会。”
梁夜笑笑,温柔地托起他一只胳膊,帮他擦拭,笑道:“莫说你为国操劳,一点儿都不娇气,就算是娇气,你也有条件,谁敢说你。”
吴昕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可怜巴巴地:“哥哥真觉得我不娇气?”
梁夜:“……”
他不能说不娇气,违心哄孩子的话,说一次就够了,说多了他怕遭天谴。
吴昕看梁夜默不作声,立刻就更想哭了:“你看,你也觉得我娇气!”
梁夜叹了口气,拿湿漉漉的手捏了捏他的脸:“娇气就娇气吧,我又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