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助理从门口出来，没有看见陆言曦的身影，反而是门口停靠着一辆黑色保姆车，他再熟悉不过，也因此心沉了沉。
果不其然，当陆言曦拎着两杯咖啡走过来的时候，被高大的人影拦住了。
“陆小姐，我们夫人想见你。”
原衡的母亲。卓婉夫人。
卓婉夫人常年吃斋念佛，淡然清净，也因此结婚那么多年陆言曦也很少与她有什么接触。
陆言曦和张助理交换了一下眼神，张鹤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对着那保镖说：“我送她过去吧。”
对于这位原先生的总助，保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点头说好。
坐在车里，陆言曦撑着下巴，问他：“夫人为什么忽然找我？”
张助理说：“我也不清楚。”
也正是因为有不确定因素的存在，所以他又立马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了原衡。至于后面怎么样他就无权过问了，现在只负责把陆言曦送去医院。
是的，卓婉夫人病倒了，现在还在医院住着院。
陆言曦一路被带到病房门口，敲门进去的时候，卓婉夫人靠在床上，那眼神似乎已经等她很久了。
“坐。”卓婉夫人指了指床边的椅子。
“不用了。我还赶着回家。”
对方缓缓抬眸，“我还以为，你要和他待到工作结束才一起回安城呢。”
话语不善，陆言曦沉思了会儿，没说话。
卓婉夫人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继续淡声着道：“我没有想到，离婚之后你们还会有联系，他这次出差，居然把你也带了过去。”
面对对方略带冷淡的眼神，陆言曦此刻也平静地道：“你放心，我跟他不会有复合的可能。”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是，你们不可能。”女人即使穿着病服，也依旧气质华贵，疏离不已，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不然就只会害了他。”
来到这里不过三两句话，很快让气氛变得凝重起来，陆言曦心底各种情绪翻了又翻，不过最终还是逼自己忍了下来。
她强撑着微笑：“所以您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事情？”
卓婉夫人眉头紧蹙地盯了她几秒，“从一开始我就不看好你们两个人，可惜你一直执迷不悟，现在落得这种下场也没什么好怨的。”她的声音就像浸了冰，“言曦，原家不比其他的家族，原衡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很不容易，你身体这么不好，不适合在他身边，你既帮不了他，也没办法给他生儿子，你们趁早断了是好事……”
陆言曦的视线忽然模糊了一瞬，自从那次她被迫做人流手术的事情被卓婉夫人得知以后，对方的态度就彻底变得不冷不热了——甚至是从表面的客套变成了赤裸裸的嫌恶。
所以后面她也很不愿意回原家那边。
感觉所有人都把她排除在了他们的世界之外。
她当时是怎么跟对方解释的来着？哦，她记得自己站在原家老宅的客厅里，对卓婉夫人说，她身体不好，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给原衡生孩子了。
当时卓婉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但其实也只是她随意扯的一个借口，医生并没有下这个结论。
不想要孩子的人其实是原衡。
“既然离了婚就算了，断了就断了。”卓婉夫人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不要再像这次一样，你还是又跟以前一样，眼巴巴地追着他过去。”
陆言曦看着对方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忽然觉得可笑。
“这话您去跟您自己的儿子说吧，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反正现在钱已经拿到手了。她也不是很想再见他了。
连陆言曦自己也没想到，就算是离了婚也要被原家人拉来这里羞辱一番，今天就不该来的！
她真想抽自己两耳光清醒一下，下次遇见跟原家有关的人就该离得远远的。
经此一行，陆言曦现在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她阴沉着脸摁了电梯键等开门。
还处于游离的状态时，电梯到达了，面前出来个人，伸出一双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怎么是你，你怎么也在这？”略带惊喜上扬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陆言曦惊醒望去，面前站着的竟然是季宴。
他手上还提着一盒礼物，很明显是看望病人来的。
“我现在走了。”陆言曦现在没有心情和他说话，径直走进了电梯。
“等等——”他又跟着她上了电梯，眼睛一刻不离开她，“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在这里呢，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听我姐说你再上多两节钢琴课就要辞职了，为什么啊，觉得开的工资太少了？你想要多少，我来给你安排吧。”
他的声音一直不停，让陆言曦本来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不想干就是不想干了。”她冷冷地盯着电梯变化的数字，直到一层的时候，她抬脚走了出去，顺便警告他：“别跟着我。”
但季宴一点儿没听进去。
“可是……”他话都没来得及说，面前的陆言曦忽然止住了脚步，回头不耐烦地瞪着他。
“我让你别跟着我，别跟着我别跟着我，你听明白了吗？！”
她这一吼完，周围瞬间清净了，只不过路过的路人也忍不住频频侧视他们，季宴更是愣在了原地。
但陆言曦就是个心软的人啊。看着季宴站在原地不知道进还是退好的样子，她就立马放缓了语气，“你跟着我干嘛，你不是要去看望病人吗？”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礼物，很快又释然地笑了。
“是啊，都是我姐，非要让我来看看生病的卓婉夫人，她倒好，我都到了她居然还迟到，估计是堵在路上了吧。”
圈子就是这么小。世界就是这么小。
他又问：“你呢，你是生病了，还是也来看望病人的。”
“跟你一样。我刚从她病房出来。”
季宴睁大了眼睛，语气很惊讶地说：“你居然认识卓婉夫人？”
“……”这下轮到陆言曦不知道说什么了。
所以……敢情这季少爷居然不知道她和卓婉夫人之间的关系？
那可是她的前婆婆！
好吧。不知道也不稀奇。听说这位也是刚从国外回来不久的。
再加上陆言曦本来就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大家都知道原衡结了婚，但还真不一定知道他结婚对象长什么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就没那么不好了，甚至还缓缓勾了勾唇，“就是认识啊，我不能认识卓婉夫人这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生怕她误会了什么，忙不迭地要解释。
然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那这么说你也认识原衡哥了？”
“嗯。认识啊。”
她笑容越来越深，觉得跟他说话好像也不是那么没有意思了。
季宴再次惊讶地说：“那上次在我家你们怎么没打招呼？”
没等陆言曦回答，他自顾自地接起了话，“不过也是，原衡哥这种人有时候还是很冷淡的，也不是轻易跟谁都打招呼，哎，也不知道我姐怎么就那么喜欢他，怎么就非他不可了。”
“……”陆言曦挑眉微笑。
“听你这么说，他要成你姐夫了？”
明明眼前的人是在笑，但是季宴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具体是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他不想深入这个话题，毕竟这个东西也不太好说，但是好不容易才见上了陆言曦，季宴自然恨不得一直跟她走。
“这个要看他们自己。对了，你吃过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去吧？”
陆言曦陆言曦微微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的季宴。
“季少爷——”她故意拖长了音调，“上次送我裙子，这次请我吃饭，你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热情吗？”
“当然不是啊。”季宴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那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不是.……我就是觉得……如果你没吃饭的话，刚好我现在……”
陆言曦忽然向前迈了一步。她今天穿着细跟鞋，这一步让她几乎要贴上季宴的胸口。
季宴猛地后退，他退一步，陆言曦就进一步。
“你紧张什么？”她轻笑出声。
季宴的喉结上下滚动。他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这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陆言曦终于停住了，但这时他们的距离也很贴近，尽管已经处于楼梯拐角的角落位置，但是还是会有人来人往的身影，季宴的心跳还是飞快。
“你离我太近了。”
闻言，她倒也撤回了点距离，这让季宴终于得以正常呼吸。
她将手撑在他的一边，眨了眨眼，“既然季少爷这么诚心……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西餐店。”
季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我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不用。“陆言曦已经转身往前走，“很近的，步行就能到。”
季宴小跑着跟上，“你喜欢吃西餐？“
“我什么都喜欢吃啊。”陆言曦头也不回，“我喜欢吃甜的。”
季宴恍然大悟般点头，像是很认真地记住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车辆停下，下来一个白衣黑裤的男人。
季瑜笑得开心，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原衡哥，没想到那么巧，我也是今天想来看看夫人，竟然就刚好碰见你了。”
原衡和以前一样，面对她时一如既往地温柔淡笑，只不过季瑜却觉得今天他的笑意不达眼底，透露着一种浅淡的凉意。
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此刻满心欢喜。
“原衡哥，你不是出差去了吗，怎么今天忽然就过来医院了？”
提起这个，那当然还是得归咎于张鹤的通风报信。
原衡没想太多就过来了。高速一个小时，其实也还好。
不过他以为自己会在病房里见到陆言曦，事实是，十分碍眼地见她又跟别人走去了另一个方向。
男人淡淡关上车门，依旧平静地道：“季瑜，你先上去吧，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待会再过来。”
“哦，那好……”季瑜有点失望，“对了，季宴那小子怎么也不在，不是说已经到了吗，我打个电话给他。”
铃声响了一会儿，然后震动了一声，“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搞什么，还不接电话……”季瑜奇怪地看了眼手机，没继续再拨通了。
原衡眼眸微微眯了眯，神情不温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