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翼想明白卢老板被九龙会带走真正的原因后，心中更加担忧起来，九龙会将人带走，再不济看在方警长的面子上至少不会危及卢老板姓名。
可洋人在如今的九港可真就是无法无天的存在了，他们真要做出什么事，莫说方警长，九港就没有一个人能够管得着。
但也好在那些有头有脸的洋人大多都给自己标榜了所谓绅士身份，若非什么深仇大恨或是威胁他们的核心利益，应该也不会动辄使用暴力。
现在最麻烦的还是一旦确定卢老板是洋人带走，恐怕警察这边的力量就要完全放弃了，最多也就是跟方警长再说说，看能不能打探一下具体被带走的原因是什么。
看见郭翼听见自己所言陷入沉思以后，刘潜之觉得郭翼应该是从里边得出了什么判断，便问道：“郭小姐？可是我刚刚所言有何问题？”
郭翼这才醒过神来，答道：“并无不妥，反而刘警官的话还提醒了我一些事情。”
她回想起刚才与刘潜之的对话，这个人若是忌惮洋人的势力，恐怕一开始就不会掺和进这件事情里来，毕竟方警长也好，洋人也罢，对于他一个初入警局的小警察来说都是难以对抗的存在。
刚刚那姓黄的老警察对刘潜之的态度也可见，这人并非什么大家子弟来警局当差镀金的，估摸着也是没什么来头，故而那老警察才能对他有那般态度。
所以这个人兴许不在乎什么洋人上司的压力，他还真就只想履行警察的职责。
想到这郭翼决定告诉他自己的判断。
刚好刘潜之也提问道：“哦？郭小姐有什么发现？”
便道：“刘警官方才说那姓常的九龙会头领与洋人走得最近，那今日想必刘警官也察觉到方警长的表现不对劲了吧?”
刘潜之不知郭翼是何用意，反问道：“郭小姐是何意思？方警长今日有何不对劲之处？”
郭翼心说这人怎么老装傻充楞生怕被自己套了话似得，于是正色道：“我如今也是真心想让刘警官帮忙，也希望刘警官不要对我有太多防备，方警长今日对待九龙会的态度刘警官难道感觉不出异样吗？”
刘潜之方才说道：“若说此事我作为警局一员，着实不好对与我有提携之恩的方警长说三道四，只是单论方警长在这件事上的处理，确实有些与往日习惯不同。”
郭翼继续道：“方才我问刘警官这九港的街道分布，主要还是为了确定今早方警长在来警局之前去了哪里，如果刘警官记忆没错，那方警长早上很有可能在来警局以前先去见了洋人。”
刘潜之这才明白郭翼的意思：“郭小姐的意思是方警长在这事上是迫于洋人的压力方才选择对九龙会的暴行无所作为？”
郭翼闻言道：“缘由确实有此，但根源不在于此。”
“那根源在何处？”刘潜之着实不清楚郭翼现在脑瓜子到底在想什么，方警长见过洋人，若是没有受到压力，那怎会甘愿在面对九龙会时退让呢？
于公，九龙会是盗匪帮会，他是警长， 更重要的是于私，九龙会如今分走太多洋人的重视，是方警长乃至警察在如今九港真正的统治者洋人那里最大的竞争对手。
郭翼答道：“如今九港的情势相信刘警官比我更加清楚，说句不恰当的话，九龙会若算是洋人暗地里的黑手，那方警长和诸位警官就是洋人明面上的白手。”
刘潜之对自己被与九龙会这帮混蛋相提并论实在是很难接受，但不得不说，郭翼此言确实有些道理。
他们虽说总是标榜自己是警察，九龙会是盗匪，说白了在洋人那里不过就是黑狗白狗的区别，都是给洋人办事，办的事不同罢了。
于是虽然不满却也只能冷声道：“所以呢？”
郭翼继续说：“那若刘警官将自己带入到洋人，是否希望自己的左手跟右手打得不可开交呢？若是左手打了右手或是右手打了左手，那刘警官觉得洋人当怎么处理呢？”
刘潜之道：“自然是息事宁人，由是对方警长施压，不让他与九龙会起冲突。”
郭翼继续道：“不对，若是一味息事宁人，那这左手和右手必当是谁先动手谁得利，那还怎么控制住自己的一双手呢？”
刘潜之问道：“那郭小姐觉得应当如何？”
“自当是左手的归左手，右手的归右手，井水不犯河水，谁若越界了，便要加以管制。”郭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继续道：“换做这警察与九龙会，各管各的，警察不能清扫九龙会的地盘，九龙会也不能为自己私利明目张胆犯案让警察难办。”
刘潜之继续问道：“那为何这次九龙会故意让我们难办，洋人还要站在他们那边呢？”
郭翼解释道：“刚刚所说乃是各为己事的情况，若是洋人发令，那情况就要变为洋人要警察督办的案子九龙会当然不能阻挠，九龙会按洋人指令要杀要抓的人警察自然也就不能插手。而这，才是方警长如今没法做事的根源所在！”
刘潜之听后细细想了一番，终于明白郭翼真正的意思：“郭小姐的意思是，带走卢老板根本就不是那响尾蛇的意思，而是洋人的意思！”
郭翼点头道：“没错，估计那所谓姓常的大哥患病也是幌子，恐怕是某个洋人患病了又出于一些缘由不愿伸张，故而找来九龙会担了骂名。”
刘潜之恍然大悟：“所以今天早上方警长去见洋人，乃是变相戳破了洋人的秘密，方才会碰壁而归！”
郭翼心说虽然自己依旧瞧不上这些吃干饭的警察，可现在这年代，像方警长这样的人也不好做，他若真是搞什么违抗洋人的指令去做个义人，下一秒便会被解职下狱。
若是把他往好一些推测，他兴许也怕要是换来一个更加麻木的，恐怕连原来自己能办的那些案子也要跟着一并草草了之。
郭翼这时候莫名产生了个想法，现在的九港城，看似处处有问题，可根源始终都在于洋人从来没打算治理好这块地方，而是把这里的所有人当成了他们牟利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