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听得心如刀绞,老泪纵横:“公主受苦了……”
嘉敬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仿佛要洗去所有不堪的回忆。
“嬷嬷,怀郡王……可娶妻了?”
“在您和亲后的半年,先皇赐婚,娶的是苗将军的独女。”
嘉敬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湿发,眼前浮现今日宫道上的那道身影——
萧楠一袭靛蓝锦袍,身姿挺拔如松,见到她的刹那,眸光震动,却终究只是远远一揖,未曾上前。
——六年了,他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清俊儒雅。
“他们……感情如何?”
“看着相敬如宾,不过至今未有子嗣。”赵嬷嬷犹豫片刻,问道,“公主,可是还惦念郡王?他是个重情义的。这些年后院干净得很,连个妾室都没有。”
嘉敬怔了怔,忽而失笑。
她抬手抚向鬓角,指尖拨出几根刺眼的白发:“嬷嬷,替本宫拔了吧。”
赵嬷嬷小心地将那几根白发一一捻去,竟有七八根之多。
“公主才二十二,就有了白发……明日老奴就给您炖当归乌鸡汤,好好将养回来。”
嘉敬望向铜镜中的自己——乌发如瀑,肌肤胜雪,除去那几道疤痕,依旧美得动人。
她勾起唇角,露出回宫后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是啊,本宫还年轻,该好好活一回。”
过去的枷锁,该卸下了。
“宸妃什么来历?”
赵嬷嬷递上一盏燕窝羹,“宸妃背景可不简单。”
嘉敬挑眉:“哦?”
“老奴说的,您心里有数就好,万不可在陛下面前提起。宸妃原是文安侯的侧夫人,姜侍郎家的庶女。后来被陛下看上,硬是改了户籍,认作裕王府的女儿,以郡主之礼迎入宫中,直接册封为宸妃。
可惜了墨大人至今杳无音讯,太后娘娘为此忧心许久。”
嘉敬眸光一闪:“陛下竟为她做到这般地步?”
“何止呢!”赵嬷嬷摇头,“如今后宫风头最盛的便是她,连贵妃都得避其锋芒……”
嘉敬轻啜一口燕窝,唇角微勾:“本宫倒觉得,这位宸妃……很有意思。”
一个能让焱渊如此破例的女人,绝不会只是空有美貌的花瓶。
“陛下如今膝下有几个皇嗣?”
“陛下子嗣单薄,现只有两位公主,明日宫宴上您就能见到。襄淑媛腹中龙胎已八月有余,张太医说脉象如珠走盘,十有八九定是位小皇子。”
嘉敬看向榻上熟睡的女儿,心中似有思量。
坤宁宫里。
司竹捧着牡丹鎏金熏笼,将安神香细细撒入。
铜镜中映出岳皇后卸下九凤钗环的容颜,鸦羽般的青丝垂落。
“娘娘,今日真是可惜了...”
“急什么?”岳皇后斜倚芙蓉锦枕,“宸妃这柄刀,用得比本宫想的还顺手。明日给宸妃送去赏赐,本宫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养心殿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焱渊已伏案批阅了整整二十斤奏折,朱笔在最后一本奏折上落下锋芒毕露的批语。
“狗屁!连家里生个小猪仔都要上奏,浪费朕的宝贵时间!”
他搁下笔,捏了捏眉心。
云影和姜苡柔都闻声赶来,云影快不少,到御座后,刚伸手,忽见帝王朝宠妃伸出手,两人浓情蜜意。
“爱妃给朕按头。”
“陛下,宸妃娘娘有孕在身,不好操劳,还是奴才来吧。”
焱渊转头,“狗奴才,没眼力劲儿,迅速消失!”
云影撇了撇嘴,嗖的一道黑影飞出殿内。
“柔柔,云影还是个孩子,你别介意。”
“小云大人对陛下很是眷恋。”
“哎,自小带大的孩子,再顽皮也得宠着。”
焱渊突然捉住她手腕,将人带进怀里。
鼻尖轻蹭她耳垂:“柔柔今日格外香…朕想…”
明黄衮服与藕荷色锦缎裙,缠缠绵绵半响……
两人才整理衣裳,脸上均带红晕。
焱渊将头靠在柔软的腿上,姜苡柔十指纤纤没入帝王鬓角按摩穴位。
“陛下有情有义,出兵把长公主救回来,此事将在列国传开,必定会威慑九州。”
焱渊闭着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柔柔近来没白伴驾。人人都道朕是因兄妹之情,只有你能参透朕出兵救皇姐的这个重要原因。”
姜苡柔指尖在他额角轻轻打圈:“臣妾不过是...略懂陛下罢了。”
“哦?”焱渊突然睁开眼,那双锐利的凤眸直视着她,“再说说看,朕接下来会如何做?“
姜苡柔露出几分怯意:“臣妾不敢妄论朝政。”
焱渊想到曾有两个妃子妄论朝政,一个被他打入冷宫,一个杖毙。
低笑一声,大手覆上已经她有点显怀的小腹:“朕恕你无罪,说吧。”
“陛下想趁此机会,歼灭北疆吗?可北疆地域大于北狄三部,怕是没那么容易吧?陛下定然还有其他良策。”
焱渊眼中精光一闪,捏住她精致的下巴。
“哎呦,朕的宸妃见识果然敏锐。”拇指摩挲着柔软的细皮嫩肉,“做大事,难不怕,怕的是没有野心,看看桌那封暗纹密信。”
姜苡柔打开密信,倒出来一看,竟是一枚锋利的飞镖,上面系着一段红绳。
看清红绳特殊的编法时,她瞳孔骤然收缩。
这编法...这分明是儿时裴宣表哥教她的双环结!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温柔笑着的少年。
“陛下,这是哪儿来的?”
“此次之所以能顺利的从王廷救出皇姐和阿宁,除了咱们的谍报,还有这个神秘人的帮忙,是他给了准确关押皇姐的地点。
柔柔,你还记得狩猎时,在崖底,狼群送来的戍边北疆布防图吗?”
“记得,难道是同一人送的吗?”
“朕想有可能。”
姜苡柔轻抚红绳,仿佛在触碰一段尘封的记忆。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会是表哥吗?
十二年来,她无数次在梦中见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醒来时枕巾总是湿透。
“柔柔,你怎么了?”焱渊起身,指腹轻抚她湿润的眼角。
姜苡柔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陛下,是不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