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的玄铁战马踏过结冰的桥面时，蹄铁与铁板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鸟群扑棱棱掠过天空，翅膀带起的雪沫子落在他的玄甲上，瞬间融成细小的水珠，又很快被清晨的寒气冻成冰晶。
他勒着缰绳走在最前，后面跟着的是十名墨卫精锐，经过一整个夜晚的赶路他们已经来到了断云谷之外了。
“大人，前面就是断云谷了。”左侧的墨卫队长赵峰勒住马，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谨慎。这位三十岁出头的墨卫队长，甲胄肩甲上刻着单狼纹，是王焕亲手从普通士兵提拔起来的。赵峰抬手指向远处的谷口，那里的崖壁像被巨斧劈开，灰褐色的岩石上冻着长短不一的冰棱，最长的足有三尺，风穿过岩石裂缝时，发出呜咽似的响。
王焕眯起眼睛，目光扫过谷口的雪地。按常理，四支增援小队经过此处，至少会留下马蹄印、灵力残留或是兵器碰撞的痕迹，可眼前的雪层平整得反常，连一道深点的痕迹都没有，只有几株枯瘦的茅草歪歪斜斜地插在雪地里。
更奇怪的是，周围连一只飞鸟、一只野兔的踪迹都没有，仿佛这片谷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绝，连自然界的生灵都不敢靠近。
他翻身下马，玄铁靴踩进雪层时，只陷下去半寸——这是“万蜈淬体”功法练出的本事，能将自身重心精准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即便在松软的雪层上，也不会留下太深的痕迹。
王焕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缕淡黑色灵力，像细针似的缓缓扎进雪层。灵力穿透三寸厚的冰雪，触到底下的鹅卵石时，却没感知到任何异常。没有马蹄碾压造成的凹痕，没有灵力碰撞后残留的温热，甚至连最基本的、修士走过时留下的微弱能量波动都没有。
“赵峰，你带两名墨卫去谷左侧的崖壁探查，重点检查岩石裂缝和松枝堆，任何看起来不对劲的地方都别放过。”王焕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孙奎，你带三名墨卫去右侧的乱石堆，注意那些凸起的雪包，下面可能藏着陷阱触发装置。剩下的五人跟我沿中路推进，每走五步就停下来，用灵力仔细扫过脚下的雪地，不许擅自触碰任何可疑物件，更不许随意释放大范围灵力，避免惊动可能存在的埋伏。”
“是！”十名墨卫齐声应诺。赵峰立刻带着两名墨卫翻身下马，他们的动作轻得像猫，脚尖先着地，再缓缓放下重心，顺着崖壁的裂缝缓缓向上攀爬。岩石上的冰碴被他们的靴底踩碎，发出“咯吱”的脆响，却被刻意控制在极小的音量，避免惊动可能隐藏在松枝后的敌人。
孙奎则领着三名墨卫走向右侧的乱石堆。那里的石块大小不一，最大的一块足有半人高，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孙奎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缕淡红色灵力，在一块巨石的雪层上轻轻一划，雪粒簌簌落下，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面。他仔细观察着石缝里的痕迹，突然抬手示意身后的两名墨卫停下，声音压得更低：“大人，这里有异常！”
王焕快步走过去，顺着孙奎手指的方向望去——石缝里的雪层比周围薄了半寸，石缝边缘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淡红色灵力，像被水冲淡的血迹，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当成自然的光影变化。那是紫霄军修士特有的灵力属性，和李亢小队的灵力波动完全一致，却淡得快要消散在空气中，显然是被人刻意抹去了大半，只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痕迹。
“是李亢的人留下的。”王焕的指尖轻轻触碰石缝边缘的雪层，淡黑色灵力顺着缝隙缓缓深入，在石缝深处探索着，“但这灵力残留被处理得太干净了，寻常流寇没这本事，就算是玄甲军的普通暗探，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彻底。能将八品修士的灵力抹得只剩这么一点，对方要么是擅长隐匿的高阶修士，要么掌握着特殊的灵材或功法。”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谷道深处。晨光透过崖壁的缝隙洒下来，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随着风的吹动不断晃动，竟让他生出一种被窥视的错觉。
“继续推进，所有人保持警惕，把灵力护罩提到八成。”王焕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凝重，他将自身的淡黑色灵力彻底释放，在周身凝成一层半透明的护罩。护罩表面泛着细微的符文波动，那是“固防符”与自身灵力结合的效果，符文流转间，将迎面吹来的寒风牢牢挡在外侧，连一片雪花都无法靠近。
十名墨卫也随之提升灵力，淡红色的灵光在他们周身亮起，形成一道密集的防御网。他们按照五尺一格的间距，沿着谷道缓缓推进，玄铁刀握得死紧，刀身的寒光在晨光里连成一片，晃得人眼晕。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慢，生怕急促的气息会暴露位置，或是错过周围任何细微的异常声响。
就在此时，刚离开黑风坊不久的顾百川得到了来自精神力拌线的反馈，有着一瞬间的影像随着那丝精神力的回归而出现在顾百川的脑海中，那画面中的主角正是王焕和他手下们。
“这些人是谁？从灵力波动来看恐怕来者不善啊。”
“七品巅峰……”顾百川喃喃自语道。他本打算趁着禁灵阵尚未失效，尽快撤离断云谷，前往墨城其他区域探查刘墨的踪迹，可王焕的出现，让他瞬间改变了主意。
王焕作为刘墨最信任的亲信，必然知晓更多关于采血计划的核心秘密，甚至可能知道“原始血祭大阵”的具体启动时间、阵眼位置以及所需的祭品规模。
若能将其斩杀，不仅能极大削弱刘墨的实力，还能趁机夺走他的身份令牌，借他的名义混入狼卫阁，进一步探查那间石屋内玄铁箱的秘密——那箱子上刻着的“锁魂符文”始终让他耿耿于怀，直觉告诉他，箱子里藏着的东西，或许与他追查刘墨的核心目的息息相关，甚至可能就是他寻找多年的那件关键物品。
更重要的是，王焕此次带着十名墨卫精锐深入谷道，正是将其一网打尽的绝佳机会。此前布置的禁灵阵、地刺符、青铜钉组成的杀局仍完好无损，只要能将他们引入预设范围，凭借自己炼化地晶后大幅提升的精神力优势，未必没有胜算。即便王焕是七品巅峰修士，在禁灵阵的压制下，失去灵力支撑的他，肉身强度也会大打折扣，到时候再用精神力发动突袭，成功率极高。
心念电转间，顾百川已做出决断。随后，他悄无声息地朝着自己布置的禁灵阵那边赶去。
而在断云谷中，王焕的探查终于有了新的进展。赵峰从崖壁上爬下来，脸色苍白得像雪，双手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是发现了令人震惊的东西：“大人，崖壁的石缝里发现了玄铁甲胄的残片！”他快步走到王焕面前，递过来一块巴掌大小的玄铁甲片，甲片边缘泛着暗红的血渍，已经半干涸，表面刻着的三头狼纹虽被磨损得有些模糊，却仍能清晰辨认——那是情报总部小队的制式甲胄标识，正是李亢所率队伍的专属标记。
王焕接过甲片，指尖轻轻摩挲着粗糙的边缘。甲片的断裂处整齐划一，断面光滑如镜，显然是被某种锐器一次性斩断，而非自然磨损或普通兵器劈砍所致。
他将甲片凑到鼻尖轻嗅，空气中除了铁锈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淡紫色气息这种气息似乎带着某种锐利，仿佛能穿透人的大脑，让人头皮发麻。
“这不是玄甲军的手段，也不是红日贼或黄天贼的灵力属性。”王焕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独眼中的寒光更盛，“北境的各大势力里，什么时候出现了擅长用这种灵力作战的修士？我怎么从来没收到过相关的情报？”
就在这时，负责探查右侧乱石堆的孙奎突然发出一声低喝：“大人！这边有尸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连平日里沉稳的语气都变得有些急促。
王焕立刻快步走过去，只见孙奎正站在一处被松枝掩盖的雪堆前。那雪堆比周围的地面高出半尺，边缘的雪粒排列得异常规整，棱角分明，完全不像是自然堆积形成的，反而像是有人用工具精心修整过。王焕抬手示意孙奎退后几步，淡黑色灵力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柄半尺长的光刀，刀身泛着冷冽的光泽，他轻轻挥刀斩向雪堆，动作缓慢而谨慎，生怕触发隐藏的陷阱。
雪粒如瀑布般滑落，底下的景象让十名墨卫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五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被松枝层层覆盖，玄铁甲胄上的刀痕狰狞可怖，有的甲片被劈成两半，有的则被刺穿多个孔洞，丹田处的伤口更是泛着黑紫色，显然是被一击致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是李亢的人。”王焕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具尸体的肩甲，甲胄上还残留着“血骨功”运转时的微弱能量波动，“他修炼的‘血骨功’能将肉身硬化到堪比玄铁，寻常的刀枪根本破不了防，可这伤口……”他突然顿住，瞳孔骤然收缩——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紫色微光，那是精神力残留的痕迹，与崖壁甲片上的气息完全一致，甚至比之前感知到的更加清晰。
更令人心悸的是，尸体的丹田处不仅有贯穿伤，还残留着“滞灵纹”的能量波动——那是北境修士常用的削弱符文，能缓慢吸收周围的灵力，对依赖灵力作战的修士有着极强的克制效果。可李亢小队的玄甲上都贴有“固防符”，按照常理，足以抵御这种低阶符文的侵蚀，除非对方有着某种手段，能强行突破“固防符”的防御，直接将符文的力量作用在修士体内。
“大人，你看这里！”赵峰突然指向尸体旁的雪地，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恐。那里的雪层下，隐约能看到暗银色的砂粒，泛着冷冽的光泽，与周围的白雪形成鲜明对比，像是撒在雪地里的碎银。王焕伸手拨开表面的雪粒，露出底下的禁灵砂。
“有人在这里布置了某种阵法。”王焕的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李亢的七品灵力之所以没传回报信，应该就是因为被这个阵法阻碍了，连示警符都无法激活。对方不仅擅长用特殊灵力作战，还掌握着如此稀有的灵材，绝不是普通的散修或小势力探子，极有可能是玄甲军派来的高阶暗探。”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谷道深处。晨光已升至半空，阳光透过崖壁的缝隙洒下来，却无法驱散谷中的寒意，反而让那些暗银色的禁灵砂更显诡异，在雪地里闪烁着冷光。
王焕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天地灵气流动异常缓慢，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绝，空气中的能量密度比谷外低了至少三成，这正是阵法生效的典型征兆。
“所有人退后，组成圆形防御阵！”王焕突然厉声下令，淡黑色灵力在他周身暴涨，护罩强度瞬间提升至巅峰，表面的符文流转速度也加快了数倍，连空气都被压迫得发出轻微的嗡鸣。
十名墨卫反应极快，迅速围成一个紧密的圆形防御圈，玄铁刀交叉成网，刀身的寒光在晨光中连成一片，淡红色的灵光与王焕的淡黑色灵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所有可能的攻击方向都牢牢挡住。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衣袂破风之声。那声音细得像发丝断裂，若有若无，却在寂静的谷道中格外清晰，精准地传入王焕的耳中。
他猛地转身，淡黑色灵力瞬间凝聚成一柄丈长的光刀，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狠狠斩去。刀风裹挟着雪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雪粒被刀劲压缩成细小的冰晶，射在崖壁上发出“噼啪”的脆响，碎石屑簌簌落下。
可这凌厉的一刀，却只斩到一片虚影。顾百川的身影已出现在禁灵阵的另一侧，玄色斗篷在风中展开，如鬼魅般悬浮在雪地上，脚下甚至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他的周身泛着淡紫色的精神光纹，光纹细如蛛丝，却精准地避开了王焕的灵力攻击，甚至在光刀靠近时，还能主动扭曲光纹轨迹，将攻击巧妙地引导至空处，连一缕衣角都没碰到。
“王统领，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顾百川的声音裹着精神力，在谷道中回荡，带着几分冷峭的笑意，仿佛在嘲笑王焕刚才的攻击徒劳无功。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王焕与十名墨卫，淡紫色的精神力如潮水般展开，暗银色的禁灵光纹在雪地上缓缓亮起，三道银色光纹从三个预先埋设的砂堆中快速延伸至圆心，在雪地上织成一个直径五丈的圆形阵法，恰好将王焕小队的防御圈完全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