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语的车钥匙在指尖转出清脆的声响,目送姜雅琴跨上那辆掉漆的旧三轮,忽然往前迈了半步:“雅琴!”
姜雅琴正低头调整车筐里的课本,闻言抬头,马尾辫在风里晃了晃。
林慧语注意到她耳尖泛着薄红,像被阳光晒透的樱桃:“你和沈杰……”她顿了顿,笑出两个梨涡,“是不是从大一起就总在图书馆占同一个座位?我上周整理读者记录,你们俩的借阅卡卡号差着三位,可每次还书日期都只差一天。”
姜雅琴的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车把上的塑料皮,后车座的帆布包被她攥出褶皱:“林学姐,我奶奶今天熬了藕粉圆子。”她脚尖点地,三轮车微微前倾,“再晚要凉了。”话音未落,车轱辘已经碾过走廊前的青石板,带起一阵风,吹得林慧语鬓角的碎发乱飞。
林慧语望着那抹淡蓝的背影消失在梧桐道尽头,低头看了眼手机——下午三点十七分,正是沈杰公司午休结束的时间。
她抿了抿唇,把车钥匙塞进风衣口袋,转身时高跟鞋在地面敲出利落的声响。
姜雅琴的三轮车停在“捷讯科技”楼下时,前台的苏晓晴正抱着一摞文件往财务室跑,看见她赶紧刹住脚:“姜姐!沈总在办公室呢,今天技术部刚搞定拼多多的推广接口,他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半杯豆浆。”她指了指墙上的电子钟,指针正指向三点二十五,“对了,八月总账出来了,净利润比七月多了二十万!”
姜雅琴接过她怀里的文件帮忙抱着,能感觉到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辛苦你了。”穿过开放式办公区时,键盘敲击声像密集的鼓点,有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抬头冲她笑:“姜姐来查岗啊?沈总刚才还念叨你早上煮的南瓜粥。”
办公室门虚掩着,姜雅琴推开门时,沈杰正伏在桌上改方案,后颈的碎发被空调吹得翘起一小撮。
听见动静他抬头,眼底的血丝里立刻漫开笑意:“怎么不提前说?我让晓晴去接你。”
“你忙你的。”姜雅琴把文件放在他手边,瞥见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推广数据,伸手摸了摸他发顶翘起的碎发,“苏晓晴说赚了二十万?”
沈杰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掌心还带着常年握鼠标的薄茧:“不止。”他拉开抽屉,取出三个红绒布盒子推过去,“拼多多这次推广分成,加上帮校友做的小程序开发,刚好又凑了三份彩礼。”
姜雅琴打开第一个盒子,里面躺着枚素圈钻戒,在日光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和去年他在二手市场淘的那枚银戒款式几乎一样。
她指尖顿了顿,抬头看他:“阿杰,我之前说的话还算数。”
“哪句?”沈杰顺势把她拉进转椅里,下巴抵在她肩窝,“说要和我一起还房贷?说要等我攒够彩礼再结婚?”
“说不要彩礼。”姜雅琴转身捧住他的脸,能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你总说要给我风风光光的婚礼,可我只要你少熬点夜。”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他睫毛上的羽毛,“上个月你发烧到39度还在改代码,我在医院守着你,听你说胡话都是‘用户留存率’。”
沈杰的喉结动了动,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答应过叔叔阿姨,要让你风风光光嫁过来。”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再说了……”他突然笑起来,从抽屉里抽出份合同,“这是婚前财产公证,你得签了,不然我妈又要念叨‘我们家雅琴吃亏’。”
姜雅琴接过合同扫了眼,突然噗嗤笑出声:“沈总这是怕我卷钱跑了?”她拿起钢笔,在签名栏落下字迹时,手腕被他握住。
沈杰的呼吸扫过她耳后:“不是怕你跑,是怕我自己——”他的声音低下去,“怕我没本事,给不了你想要的。”
姜雅琴反手扣住他的手指,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墨点:“你给的,就是我想要的。”她转身跨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今晚去接我,我穿那条你说像茉莉花的裙子。”
沈杰的眼睛亮起来,像被星星填满的深潭。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带着点急切的温度,直到苏晓晴敲门进来送咖啡,两人才分开。
姜雅琴的耳尖红得要滴血,低头整理他皱掉的衣领时,听见他低声说:“等忙完这阵,我们去拍婚纱照。”
深夜十一点,姜文轩的书房还亮着灯。
他捏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听见玄关传来门铃声。
“是唐先生。”保姆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来。
姜文轩放下茶盏,指节在檀木书桌上敲了两下。
唐德高进门时,他正站在窗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唐老哥这么晚来,为了德盛?”
唐德高的背佝偻着,西装皱得像被揉过的纸:“文轩,那混小子就是被手下人带偏了。拼多多那批涉黄推广,他根本不知情!”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材料,“我查过了,是市场部经理私自接的单子,德盛发现后立刻报了警——”
“报了警?”姜文轩转身,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那为什么昨天总局的人来问,说后台删除记录的Ip是德盛的私人电脑?”他指节叩了叩桌上的报纸,头版标题刺目:《社交平台涉黄推广调查:资本黑手何在?
》,“唐老哥,你我都是从90年代摸爬滚打过来的,该知道——”他的声音沉下来,“有些错,不是一句‘不知情’就能抹平的。”
唐德高的手在发抖,扶着椅背才没栽倒:“文轩,德盛和雅琴是表兄妹,你就看在老姐姐的面上……”
“雅琴?”姜文轩突然笑了,笑得比月光还冷,“上个月雅琴打电话说,德盛让人往她公司发骚扰邮件,说‘表妹夫的公司这么能赚钱,该拉表哥一把’。”他拿起那沓材料扔进碎纸机,“唐老哥,我姜家的人,不兴靠裙带关系办事。”
碎纸机的轰鸣里,唐德高的叹息像片落在水面的枯叶。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公文包,临出门时回头:“文轩,你就不怕……”
“怕什么?”姜文轩重新坐回转椅,翻开桌上的《商道》,“怕上面查得太严?怕树倒猢狲散?”他的指尖划过书页,“唐老哥,你我都该明白——”他抬头时,眼底有冷光一闪,“有些树,早该砍了。”
深夜两点,沈杰送姜雅琴回奶奶家。
路过报刊亭时,自动售报机的电子屏突然亮起,滚动新闻跳出一行字:“重点行业专项整治行动:多名企业负责人被查……”
姜雅琴的手在他掌心紧了紧。
沈杰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别看这些,明天我们去挑婚纱。”
夜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他衣柜里那条,是同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