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春光正好,刘清明站在工地的土坡上,看着脚下这条黄土路一点一点向着远方延伸。
他不懂技术,只是每天都来盯着,主抓安全生产。
谁也不想,修这么一条路,还要搭上几条人命。
这天,一溜警车从市里的方向开过来,卷起阵阵尘土。
刘清明绕过正在作业的压路机,迎上前去。
为首的警车远远停下,清南市公安局长齐千帆从车上下来,朝他招了招手。
刘清明快步走近,与他握手。“齐局,这是有大任务?”
“你忘了?”齐千帆说,“是你去市里跟我说,想组织一次专项行动。打击车匪路霸。”
刘清明这才想起来。“对,对。”
“你走以后,我向市里请示,林城方面直接给了答复,高市长发话,对一切扰乱社会秩序的犯罪行为,要予以坚决打击。我们制订了方案,云岭乡我亲自带队,怎么样,够重视吧。”
“太感谢市局的支持了,”刘清明笑了,“我让派出所全力配合你们。”
齐千帆看了一眼前方坑洼的工地。“路不好走啊。”
“是啊,所以才要修,明年就好了。”
“有没有别的路,可以绕一下?”
“有是有,也不太好走。”刘清明回答。
“没关系,能过车就行。”
刘清明主动拉开车门:“我给齐局带路。”
他上了齐千帆的车,指挥车队掉头。十分钟后,车队拐上一条小路。
这条路是过去农民走出来的羊肠道,窄了点,也绕了些,但警车勉强能够通行。
路上,齐千帆问他:“沈从新下去以后,干得怎么样?”
“齐局手下的都是精兵强将,老沈不错,人很扎实。”
“他也是倒霉,”齐千帆说,“以前在刑警队,人太正直,得罪了人,被人排挤,差点让他脱警服。好在总算熬出来了。”
刘清明说:“没关系,以后就好了。让他好好干,多出成绩。”
“跟着你,我放心。”齐千帆说。
两人一路聊着,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镇上。
派出所长沈从新已经等在了路口。
刘清明看到他,对齐千帆说:“老沈来了,我就不陪你们了。等任务结束,都别走,我请大家吃饭,就在镇上。”
齐千帆说:“看看吧,不一定有时间。”
车子停下,刘清明推门下去,与沈从新打了个招呼,便转身走向乡政府。
警车一辆接一辆从他身边驶过,他看着车队的方向,微微有些奇怪,那不是上山的路吗?
不过他也没多想,或许人家有自己的行动布置。
他走进乡政府大院,正好看到于锦绣行色匆匆地往外走。
两人看到对方都是一愣。
于锦绣停下脚步:“刘乡长,你怎么回来了?”
“市局来咱们这儿执行任务,我带了他们一路,顺便回来看看。你这是去哪?”
“我去神台村蹲点,”于锦绣说,“他们村里有点纠纷,我去处理一下。”
刘清明想起来了,于锦绣的包村点就在神台村。他说:“问题不大吧?”
“放心吧。”
对于于锦绣的工作能力,刘清明还是清楚的。
他嘱咐了一句“小心点”,便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刚走进门,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接着是一个男子的粗暴骂声,然后是激烈的撕扯、争吵和殴打的声音。
刘清明立刻转身冲出办公室。
远远地,他看到于锦绣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一个壮硕的男人正挥起拳头朝她脸上砸去。
“住手!”刘清明大吼一声,几个大步跨出乡政府大门。
那男人看到他,转过头来,恶狠狠地骂道:“你就是那个奸夫吧!老子今天打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说着,他扔下于锦绣,转身就朝刘清明冲来,一记直拳呼啸而至。
刘清明头一侧,避过拳风,左手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臂,猛地往后一带。
同时,他脚下伸出,绊住男子的前冲之势。
那男子身体顿时失去平衡,腾空飞了出去。
刘清明不待他落地,身体一转,屈起的膝盖结结实实地顶在了男子的后腰上。
“嗷!”男子发出一声惨叫,被死死地压在地上。
刘清明顺势反扭他的胳膊,只听“咔吧”一声。
“啊!我的手!放开我!放开我!”男子疼得大叫。
此时,乡政府门口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群众,三三两两地围了上来,指指点点。
刘清明死死按住男子,转头去看于锦绣。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嘴角破了,脸上带着血丝。
“怎么回事?”刘清明问。
“他是我前夫,”于锦绣的声音带着哭腔,“来寻仇的。”
地上的男子还在大叫:“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总算让我逮着了!大家快来看啊!”
围观的群众顿时议论纷纷。
于锦绣又气又羞,大骂道:“你放屁!我和刘乡长清清白白的!”
刘清明打断她的话,扬声对围观的人群说:“当街袭击乡干部,公然诬陷乡长,大伙儿都做个证啊!一会儿都去派出所录个口供!”
一听要去派出所,围观的群众立马作鸟兽散,转眼就走了个干净。
男子还要再喊,突然感觉下巴一阵剧痛,张着嘴却“呀呀”地发不出半点声音。
刘清明面无表情地卸掉了他的下颌骨。
等到人群散尽,刘清明才朝办公室的方向喊了一声:“来两个人,把他送去派出所!”
陶丽梅和一个男工作人员跑了出来。
刘清明抽出男子腰间的皮带,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牢牢绑住,然后一把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送去所里,让沈所他们好好审一审,查查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好的,乡长。”陶丽梅应道。
两人一左一右,押着那男子朝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刘清明看了一眼于锦绣,问:“行不行?去卫生院吧。”
于锦绣倔强地摇摇头,一瘸一拐地走回乡政府大院。
刘清明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从抽屉里拿出碘酒和纱布,熟练地给自己处理伤口,疼得直抽凉气。
刘清明叹了口气,上前一把抢过药水瓶。“有没有酒精棉签?”
于锦绣摇摇头,声音很低:“上次用完了,还以为再也不用买了。”
“那不行,伤口不清理干净会感染的。”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机,拨了乡卫生院的号码。
没过一会儿,一名医护人员提着药箱跑了进来。刘清明指了指于锦绣:“给她包扎一下。”
在医护人员的精心护理下,于锦绣脸上的伤口很快得到了处理。
等医护人员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离婚以后,他还是这样打你?”刘清明问。
于锦绣低低地“嗯”了一声。“他总怀疑我外面有人才跟他离的婚,一心想要抓奸。”
“这是第几次了?”
“两次。”
“为什么不报警?”
“这种事……怎么报?”于锦绣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你们现在已经没有法律关系了。就算有关系,他动手打人也是犯法的。”
“算了,”她说,“他也不是故意的。”
刘清明被她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
“你这种态度就是在纵容他!现在是拳头,等到哪一天,他动了刀子怎么办?我不想来给你收尸。”
于锦绣吓了一跳,抬头看他:“不会吧……”
“他只会越来越走极端,相信我。这一次,必须把他送进去。”
于锦绣喃喃道:“也关不了几天……”
“现在是什么时候?严打!”刘清明冷笑一声,“你去验个伤,找两个目击者。当街多次殴打国家干部,公然诬陷乡领导,我看十年起步吧。顶格判出来,他也得五六十岁了。”
于锦绣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
刘清明继续说:“我这是为了我们乡的脸面!你现在是副科级干部,党的宣传委员,天天被个男人这么打,政府的威信还要不要了?于锦绣,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被人虐待?”
“哪有!我才不是!”于锦绣赶紧摇头。
“不是就好。就照我说的办,让他进去关个十年二十年,也给乡里的普法教育增加点鲜活的案例,省得一天到晚鸡飞狗跳的。”
于锦绣怔怔地点了点头,她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阳光的大男孩乡长,处理起事情来竟然如此狠绝。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
刘清明问:“你又要干嘛?”
“我得去神台村,”于锦绣说,“还有工作要做呢。”
“你这个样子,走路都走不稳,回家休息去!”
“没事,我能行。”
没等刘清明再说什么,她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于锦绣接起电话,听筒里立刻传来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于宣传,不好了!村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