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和陆文远同时惊呼出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军营里混进来一个女子?
他们两个负责操练和军纪的将领,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这要是传出去,脸都丢尽了。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明日之内,让她走。”
顾渊的语气不容商量。
“是!”
两人领命,面红耳赤地退了出去。
顾渊重新拿起软布,继续擦拭着凤渊枪。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在泥地里翻滚,咬着牙坚持的身影。
当初在押运生辰纲的时候,他救过她一次。
没想到,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但这里是军队,是一支古代军队。
战场,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王五和陆文远从顾渊书房出来,脸上都火辣辣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表情里读出了羞恼和后怕。
三千人的军营,混进来一个女人,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走,去会会这位‘好苗子’!”王五将青龙偃月刀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走向操场。
这可是顾渊的部队,锦儿我都没让她进来,没想到还有女子混进来了。
陆文远紧随其后。
此时,操练刚刚结束,士卒们三三两两地走向食堂,唯有一道瘦小的身影,还在角落里默默地练习着劈砍。
汗水浸透了她灰色的兵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与周围男性截然不同的纤细轮廓。
路青青喘着粗气,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她依旧咬牙坚持着。
每挥出一刀,她都会下意识地瞥向远处那座安静的书房。
她知道,那个男人就在里面。
“路青青!”
一声爆喝,打断了她的思绪。
路青青手一抖,转过身,看见王五和陆文远黑着脸朝她走来。
“王副统领,陆参军。”她连忙行了个军礼,“我叫陆二,不叫路青青。”
王五没有理会她的礼节,一双虎目上下打量着她,看得路青青心里发毛。
“收拾你的东西,离开军营。”
路青青愣住了。
“为什么?我犯了什么军规?”她不解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这几天的操练,她自问没有半点懈怠,甚至比许多男人做得更好。
“为什么?”陆文远冷笑一声,“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路青青的脸“唰”一下白了。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后退了半步。
“我……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还要我们说得多明白?落霞派少掌门。”王五的耐心彻底告罄,“这里是神武军,不是你小姑娘过家家的地方!”
“女儿身又如何?”路青青被戳穿了身份,反而激起了一股倔强,“军营里,只论本事,不论男女!我哪一点比他们差了?”
她指着那些走向食堂的男兵,声音拔高了八度。
“你!”
就在这时,一个平淡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你比他们差在,你会给这支军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五和陆文远闻声,身躯一震,连忙转身行礼:“顾指挥使!”
顾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他依旧是一身青衫,双手负后,平静地看着路青青。
路青青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最不想在这个人面前,以这样狼狈的方式暴露身份。
“我不会。”她咬着嘴唇,倔强地抬起头,迎上顾渊的视线,“我能照顾好自己,绝不会拖累任何人。”
“这不是你能否照顾好自己的问题。”顾渊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你在这里,本身就是个麻烦。军心,士气,都会因你而动摇。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些因为你而产生的琐事。”
他的话,像把锋利的刀,直直插进路青青的心里。
原来在他眼中,自己只是一个“麻烦”。
“我……”路青青的眼眶瞬间浸润,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
她所想的,是为国为民,是追随他的脚步。
而他所想的,却是整支军队,是即将到来的战争。
他们的格局,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念在你我相识,我给你一个体面离开的机会。”顾渊看她不语,继续说道,“若你执意不走,休怪我按军法处置。”
“我不走!”路青青脱口而出,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
“是吗?”顾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转头对身边一名亲卫吩咐道:“去把落霞派的路羽笙掌门,请过来。”
路青青的脸色,彻底化为死灰。
她没想到,顾渊竟然会如此决绝,直接把她的父亲叫来。
半个时辰后,路羽笙在亲卫的带领下,脚步匆匆地赶到了军营。
当他看到一身戎装,满脸泪痕的女儿时,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路羽笙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路青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爹!”路青青哭着跪倒在地。
“顾……顾指挥使,是老夫教女无方,给您添麻烦了。”路羽笙对着顾渊,深深作揖。
顾渊侧身避开,没有受他这一礼。
“把她带走吧。”
路羽笙拉起女儿,就要往外走。
路青青却死死地扒着地,不肯起来。
“我不走!爹,你让我留下吧!我求求你了!”
“胡闹!”路羽笙又气又心疼,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看着眼前这父女情深的一幕,王五和陆文远都有些不忍,但顾渊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多言。
就在路羽笙准备强行将女儿拖走的时候,路青青忽然挣脱了他的手。
她猛地站起身,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冲到了顾渊面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柔软的触感,和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让顾渊的身体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我……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路青青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也不求什么名分……我就是想看着你,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
“这次一别,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顾渊,我会一直记着你的。在鲤鱼口,你救过我一次。在襄阳城,你救了所有人。你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英雄。”
说完,她松开了手,深深地看了顾渊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然后,她转过身,擦干眼泪,对路羽笙说道:“爹,我们走吧。”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
路羽笙叹了口气,对着顾渊再次拱了拱手,眼神复杂。
他带着女儿,落寞地离开了军营。
看着女儿那决绝的背影,路羽笙心中百感交集。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