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带孩子们进黑洞!”林悦的声音带着决绝,金色的光芒让她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那里是嗔念大阵的阵眼,能量最混乱,反而最安全!”
阿九愣住了,她看着被黑蝶包围的两人,又看了看地上还在挣扎的八个孩子,急得眼眶发红:“那你怎么办?!”黑蝶已经冲破了她用锁链碎片布下的屏障,最近的一只已经飞到了林悦身后,翅膀擦过她的头发,留下一股腐臭的气味。
“我们断后!”林悦没有回头,她死死抱住冷轩,感受着体内的净化之光一点点减弱,声音却异常坚定,“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冷轩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靠在林悦怀里,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药香。他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只能用尽力气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
少年看着相拥的两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那些扑向林悦的黑蝶突然调转方向,像潮水般退回到他身边,在他身后盘旋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想走?没那么容翼。清玄欠我的,该由你们来还了。”
阿九咬了咬牙,看了眼林悦决绝的背影,突然抓起地上两个孩子的衣领,将他们往黑洞的方向扔去:“抓好碎片!”她又冲向另外几个孩子,动作快得像阵风,“都给我撑住!清玄道长的传人在救你们!”
黑洞边缘的雾气翻涌得更加厉害,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被扔过去的孩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就要落入黑洞,雾气中却突然伸出无数只枯瘦的手,抓向孩子们的四肢——那是鬼医散落在阵里的其他分魂。
林悦将最后一丝净化之光注入冷轩体内,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抓起地上的镇魂钉,又捡起一片平安锁碎片,迎着黑色旋涡冲了过去:“阿九,快走!”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
雨还在下,砸在青石地砖上噼啪作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拍打着地面,要从土里钻出来。阿九跪在冰冷的祭坛中央,指尖触到锁链上的锈迹时,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钻进骨髓里。锁链另一端拴着三个孩子,他们蜷缩在石台上,小脸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胸口的平安锁碎片却在昏暗中泛着幽幽的光,像是三双警惕的眼睛。
“别怕,姐姐这就带你们走。”阿九咬着牙,后槽牙咬得发酸。最后三根锁链上缠着黑雾,指尖刚碰到就传来灼烧般的疼,像是按住了烧红的烙铁。她抬头望向祭坛尽头的黑洞,那洞口翻滚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气,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哭嚎,像是有无数人被关在里面,指甲刮擦着石壁。
“清玄道长,您要是在天有灵,就护着孩子们些。”阿九闭眼默念,灵力顺着手臂暴涨,袖口被气流掀得猎猎作响。锁链上的黑雾发出滋滋的惨叫,像是被滚油浇过的虫子,她猛地发力——“哐当!”锁链断裂的瞬间,孩子们的身体软软坠下,阿九急忙展开灵力托住他们,掌心触到孩子后背时,摸到一片黏腻的冷汗。
“姐姐……冷……”最小的孩子呢喃着,睫毛上挂着泪珠,在平安锁的微光里像结了层冰。阿九的心揪紧了,这平安锁是清玄道长亲手给孩子们戴上的,当时他说“此锁能避邪祟,更能护住心脉”,那时她只当是寻常护身符,此刻看着锁片在孩子胸口浮起半寸,形成透明的护罩,才惊觉其中深意。
黑洞就在眼前,洞口的怨气凝成了实质,像黑色的绸缎般飘荡,碰到护罩的瞬间激起白色的火花,发出指甲刮玻璃似的锐响。阿九抱着孩子们冲进去时,吸力突然暴涨,她的发髻被扯得散开,青丝狂乱地飞舞,有几根发丝飘进护罩外的怨气里,瞬间化作焦黑的灰烬。
“抓紧姐姐!”阿九嘶吼着,灵力在周身凝成光盾。耳边除了孩子们的呻吟,还多了些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耳边吹气,又像是牙齿打颤的声音。她低头时,正好看见一个孩子脖颈上爬过一缕黑雾,那黑雾刚碰到平安锁的光,就发出凄厉的尖叫,缩成了一团灰。
“清玄道长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阿九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视线模糊中,黑洞深处的景象渐渐清晰。这里根本不是漆黑一片,无数光点像萤火虫似的悬浮着,仔细看去,每个光点里都裹着个透明的人影——他们穿着玄天门的道袍,四肢被锁链穿透,空洞的眼眶对着阿九,无声地张开嘴,喉咙里涌出黑色的血沫。
三百年前的弟子魂魄!阿九的头皮瞬间炸开,怀里的孩子突然哭出声,小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襟。有个魂魄飘得太近,锁链上的倒刺刮过阿九的手背,一道血痕立刻浮现,血珠刚渗出来就被怨气卷走,那魂魄竟露出了贪婪的表情,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滚开!”阿九怒喝,灵力光盾猛地膨胀,将周围的魂魄震开。她抱着孩子往更深的地方飞,突然看见那些魂魄的锁链都连着同一个方向——黑洞最深处,那里有个巨大的石台,上面刻着和外面祭坛一样的血阵,阵眼处插着柄断剑,剑身还在滴着暗红色的液体。
与此同时,祭坛外的雨幕里,林悦的灵力快要耗尽了。她的道袍被血浸透,贴在身上又冷又沉,握着光剑碎片的手指在发抖,每一次挥剑都像要扯断胳膊。冷轩躺在她身后的积水里,黑色的血从他嘴角溢出,在水面晕开一朵朵诡异的花,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视线里的少年变成了两个、三个,重叠的影子都在冷笑。
“撑不住了?”少年一步步逼近,脚下的积水被黑雾裹着,凝成了尖刺状的冰棱。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黑色长剑,剑身缠绕着黑雾,每晃动一下,就有细碎的惨叫声从里面飘出来。“知道为什么清玄不敢杀我吗?”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因为我是他的亲师父啊。”
林悦的心脏猛地一缩,光剑碎片差点脱手。她想起清玄道长临终前的模样,老人枯瘦的手指攥着那枚玉佩,反复说着“是我错了”,当时只当是自责,此刻想来,那语气里分明藏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他看着我把活人的心脏挖出来炼血蛊,看着我把同门的魂魄封进法器,”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冷,黑雾随着他的话语翻涌,“可他呢?就因为我教过他几年道法,就因为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眼睁睁看着我杀了三百年,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你胡说!”林悦嘶吼着扑上去,光剑碎片带着最后的灵力刺向少年,却被他用黑雾轻易挡开。她被震得后退几步,膝盖一软跪在水里,积水溅起,打在脸上像冰碴子。
“我胡说?”少年俯身捏住她的下巴,黑雾蹭到她的皮肤,立刻烫出一串水泡。“三百年前,他就站在那座祭坛上,看着我把他最疼爱的小师弟炼成血蛊,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雨里回荡,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发笑,“他以为自己是慈悲,其实是懦弱!”
“你错了。”冷轩突然笑了,笑声牵扯起胸口的伤,他咳出一口黑血,溅在少年的鞋上。“他不是懦弱,是在等你回头。”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似的炸在雨幕里。林悦愣住了,她看见冷轩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光芒,仿佛要把最后的生命都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