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他知道真相，会不会因为接受不了，而深受打击？
但是，为了自己和祁星的往后的安危，她还是狠狠心，顾不得去照顾他的心情了。
于是她又缓缓道：“我听到她们说，她们说，当年阿爷带着原来的阿奶去投奔亲戚，秦阿奶当时也刚好在那家人里做工。
后来她跟阿爷好上了，在跟阿爷鬼混的时候，被原来的阿奶看到了，顿时就动了胎气然后难产死了。
再后来那家人出了事，就把一个孩子塞给了阿爷和秦阿奶，让他们带着孩子离开，那个孩子就是阿爹您。
只是，你并不是原来那个阿奶生的，甚至，那个阿奶的孩子有没有生下来，或者生下来了，又送去了哪里，她们都没有说。
秦阿奶当时明确地说了，您原本是富贵人家的孩子，那家人让他们养着你，把你养废了，不让你有出息。
但是不能把你养死了或者伤了残了，怕回头被富贵人家发现后，会报复他们。
所以这些年，祁家人才会一直对你不闻不问，既不关心也不体贴，只要你不活着就行。
后来秦表姑和石莹对你起了歪心思，就想缠上你，跟你扯上些关系。
这样，若是你将来有一天能被富贵人家认回去了，她们跟着你，也能沾上光，过上富贵日子。
还有，实际上，阿娘的死，也是她们故意设计的......”
“什么？”祁富贵大受打击，原本听到自己，可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被掉包来了老祁家，他只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这会儿听到张氏的死，可能不是因为意外，顿时血脉贲张，有些待不住了。
他一只手抓着明玥的胳膊，眼中满是迫切：“你刚才说什么，你阿娘的死，不是意外?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明玥深吸一口气，实在是祁富贵抓着他胳膊的手，力道大了些，她都被抓疼了。
她挤出一丝痛苦的笑意，想把自己的小胳膊从祁富贵那张大手里抽出来。
同时忍不住道：“阿爹，您先松手，你这样抓疼我了！”
祁富贵的脸上一僵，不得不松了手。
明玥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胳膊被抓疼的地方，才继续道：“她们一开始是想给你下药，跟你发生关系，再生下你的孩子，这样她们就能凭借孩子，缠着你一辈子了。
但是后来石莹改变了主意，故意去把娘叫来，让她看到你们的样子，同时她又在屋里的地上洒上了油，还点上了能让怀孕的妇人流产的熏香。
这样，只要阿娘当天踏进那间屋子，她看到您和秦表姑的样子，肯定会生气激动，再加上地上的油和屋子里的熏香，想要阿娘胎动难产，就不难了。
她们说七活八不活，当时阿娘刚好怀胎八月，若是发生意外，是很容易一尸两命的。
后来，阿娘确实也真的因为难产而死了，只是，她终究还是舍不得弟弟，拼了最后一口气，把他生下来才死去。”
祁富贵听到这里，已经双目猩红，呼吸粗重，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只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让他颤着声音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明玥耸了耸肩，有些无所谓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些都是我听到的。你要是实在怀疑，大不了以后慢慢去求证好了。
不过，我还是要继续说，我从她们的谈话中，还听到了，祁家人当初可是答应了别人，要把你养废的同时，也不能让你生下后代。
这样即使将来有一天，你被富贵人家找了回去，但你身后没有后代子嗣，你对富贵人家来说，也就没什么用了。
您还记得过去十来年，阿娘流产过多少次吗，那些都是秦阿奶和老祁家的人做的！我因为是娘的第一胎，那时娘又常去外公家走动，我又是在外公家出生的，才逃过一劫。
后来阿奶总是说要把我送走卖掉，当时她说，阿娘频繁流产，就是被我克的，只有把我送走了，阿娘才能顺利生下第二胎。
一开始你和阿娘也一样，不相信她的话，也不愿意把我送走。
后来，阿娘流产的次数多了，她又说得多了，你便也信了，也同意了要把我送走的事。
那次，还是阿娘拼死护住我，我才没有被卖掉，您还记得吗？”
说到这里，祁富贵真是又愤怒，又羞愧。
当年，他也是看到张氏在又一次莫名流产后，那又伤心又孱弱的样子，才会在祁老太又一次说是月丫头命硬，只要有她在，张氏就永远生不了二胎孩子的时候，他才动了心。
没想到那个死老太婆却是怀着这样的恶毒心思。
他恨得攥紧了手中的拳头，再也没有一丝对祁老太的濡慕依恋之心了。
明玥长松一口气。
“所以，阿爹，您现在知道了，祁家人和老秦氏，对你和我们姐弟，可一直都没有存什么善心的。
您还记得上次您帮老秦氏来跟我要户籍页的事了吧？您以后可千万别听了祁家人的话，打着为我和弟弟好的幌子，帮着他们来害我们姐弟。”
明玥在心里长松一口气，终于把自己最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祁富贵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如果明玥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过去祁家人对自己的冷落和漠视，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只是可笑他，二十几年来，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父亲和哥哥不喜。
自己又为了得到祁老太的那点怜爱之心，一直卑微懦弱，几乎对她的所有要求都是有求必应。还为此，辜负了真正对自己好和关心自己的妻女良多。
女儿还好，他以后还有弥补的机会。
可是，一想到张氏，他内心的悲伤就被无限放大。
这辈子，他再也没机会弥补她了！
想到这他就好恨啊！
......
明玥看着祁富贵，他阴沉着一张脸，一手抱着孩子，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说的太多，这些事，对他来说还是太震惊，太难以接受了？
他被打击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祁富贵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看。
顿时心里一惊，该不会是被刺激傻了吧？
于是，她决定，今天还是先不告诉他被下了绝嗣药的事了。
万一再说出来，他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一下怒急攻心，或者从此一蹶不振，就不好了。
她看到祁星一张小脸，委屈巴巴地，一会儿看着自己，一会儿看着祁富贵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冷落了，没人在意他。
一张小嘴扁了又扁。
明玥觉得有些好笑，这五六个月的孩子，刚开始有些意识，就这么可爱了。
她朝他伸出了手。
小祁星看见了，赶忙挣扎着，向下伸手，要到明玥的怀里去，他才不要待在这个一动不动的假人身上。
祁富贵感觉到了怀里孩子的动静，顿时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
明玥对他道：“你还是把弟弟给我吧，你现在情绪不稳定，万一有个疏忽，把弟弟伤着了就不好了。”
祁富贵本来还想拒绝的，但是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抱着他的手，确实是有些酸累了的，想了想，万一自己再走神，一不小心，把孩子摔了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他便也把小祁星递给了明玥。
小祁星终于如愿扑腾到明玥怀里，他早就忘记了此前明玥掐他胳膊的事，对明玥露出一个如愿以偿的笑。
明玥也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把他放进婴儿车里。
他那么沉，她可抱不了他走那么远的路。
小婴儿又是一愣，当意识到自己是坐到了自己熟悉的座椅里，顿时也不委屈了，一双小手兴奋地拍打着自己的座驾。那样子分明是在催促，让座椅快点走起来。
明玥转头又对祁富贵说道：“虽然弟弟身上的衣服都快干了，但是沾了羊奶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我先带他回去换衣服。
您若还是接受不了我刚才说的，您就先找个地方，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好好想想吧！”
说完，就再也不管他，推着婴儿车，往村尾走去。
祁富贵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明玥推着婴儿车的背影，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两行泪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顺着光滑俊逸的面庞上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