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玉牌的手被烫得生疼,回宿舍的路上,鞋底碾过回廊青石板的声音像敲在神经上。
苏悦走在最前面,马尾辫被穿堂风掀起一绺,她肩膀绷得像根弦——刚才在石门下,她速记时笔尖戳破的纸页还夹在笔记本里,此刻正从她衣袋里露出一角,泛着毛边的纸白得刺眼。
\"到了。\"湛瑶的声音把我从恍惚里拽出来。
女生宿舍楼下的感应灯在雾气里晕成团,她指尖搭在门把手上,回头时耳坠晃了晃,\"先去我宿舍,张老师留的符纸在我桌上。\"
苏悦\"啪\"地甩开笔记本,塑料封皮拍在湛瑶的书桌上。
台灯是暖黄色的,照得纸页上的血字记录泛着暗褐,像干透的锈。
我摸出玉牌搁在旁边,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背面的\"郭...承...门\"被放大镜拉得变形,\"郭\"字的横折钩像道伤疤,硌得我指腹发疼。
\"试试这个。\"苏悦从抽屉里翻出瓶风油精,\"我奶奶说老物件上的包浆能用这个软化。\"她拧开盖子,棉签蘸着往玉牌背面点,\"之前在图书馆抄古籍,用这招揭过虫蛀的纸页。\"
风油精的凉味窜进鼻腔,我盯着棉签扫过的地方——被磨糊的字迹突然洇开一线,像有人用湿毛笔轻轻晕染。\"郭承门\"三个字慢慢显出来,最后那个\"门\"字右下角多了道刻痕,像朵六瓣花,和石门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湛瑶的手指按在玉牌边缘,眼睫轻颤。
她有个习惯,集中精神时会无意识摩挲腕间的银镯,此刻银镯撞在书桌上,\"叮\"的一声。\"灵能波动。\"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瞳孔里泛着极淡的青,\"这玉牌...在共鸣。\"
我后颈的汗毛又竖起来了。
上个月在旧教学楼,湛瑶用灵能感知到吊死鬼的怨气时,瞳孔也是这样的颜色。
她指尖顺着\"郭承门\"划过去,玉牌突然\"嗡\"地震了下,震得我手背发麻。
\"看这里!\"苏悦的笔尖戳在她速记的纸上,\"石门下的血字,我刚才用荧光笔描了轮廓——'门开见心,心见因果',后面还有半行,被我漏记了!\"她把纸转过来,荧光笔的亮黄下,隐约能看见几个压在血字上的浅痕,\"好像是...'因果缠郭,承门必亡'?\"
空气突然冷了下来。
我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像块石头砸进空井。
玉牌在桌上震得更厉害,几乎要跳起来。
湛瑶的银镯撞出连串碎响,她猛地攥住玉牌,青瞳里翻涌着光:\"这是警告。
郭晨,'郭承门'可能是你家的...某种传承?\"
\"可我们必须开门。\"我喉咙发紧。
三天前在生物实验室,老校工张伯临死前抓着我手腕说\"命里的门\",说只有打开那扇门才能破了校园里的咒。
此刻玉牌烫得几乎握不住,像在替张伯说话——\"走下去,走下去\"。
苏悦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鸣响。
她扒着窗户往下看,马尾辫垂在玻璃上:\"雾...雾变浓了。\"我凑过去,楼下的路灯原本还能照出五米外的路,现在只能看见一片混沌的白,像有人拿湿布抹了世界。
\"有东西过来了。\"湛瑶的声音沉得像铅。
她松开玉牌,腕间银镯突然裂了道缝——那是她爷爷给的护身符,上次对付红衣女鬼时都没碎。
我抄起靠在桌边的符刀,刀鞘上的朱砂纹路在雾气里泛着妖异的红。
第一声低吟从楼下传来时,苏悦的笔记本\"啪\"地合上了。
那声音像有人把指甲磨过生锈的铁门,混着湿漉漉的喘息。
我看见雾气里浮起几团黑影,轮廓是扭曲的人形,皮肤下翻涌着青紫色的血管,最前面那个的脸——分明是上周失踪的307宿舍的王浩!
\"退到墙角!\"我拽着湛瑶往书桌后躲,符刀出鞘的瞬间,刀身腾起半尺长的火苗。
苏悦从兜里甩出一把黄符,符纸在半空自燃,烧出个火圈把我们围起来。
黑影撞在火圈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可下一秒,又有更多黑影从雾里钻出来,像潮水漫过沙滩。
\"它们不怕火!\"苏悦的声音带着颤。
她甩出的第二把符纸刚烧到一半,就被黑影挥散了火星。
最近的黑影已经扑到窗边,王浩的眼球从眼眶里掉出来,挂在脸上晃,他咧开嘴,露出满嘴尖牙:\"开门...开门...\"
符刀的火苗烫得我掌心发痛。
我挥刀砍中最近的黑影,刀身传来骨头碎裂的闷响,可那东西只是晃了晃,伤口里涌出更多黑雾,转眼又把缺口补上了。
湛瑶闭着眼念咒,她指尖凝聚的光球砸在黑影身上,却像泥牛入海,连涟漪都没激起来。
\"晨哥!
看石门!\"苏悦突然喊。
我转头的瞬间,后腰被黑影抓出五道血痕,疼得几乎站不住。
透过窗户能看见幽灵回廊的方向——浓雾里,石门上的螺旋纹转得更快了,六瓣花纹路泛着幽蓝的光,像只睁开的眼睛。
门底的血字\"门开见心\"突然变得清晰,每一笔都在渗血,顺着石门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个血池。
\"要开了...\"湛瑶的声音里有我从未听过的紧绷。
她的光球突然暴涨,把周围的黑影震退两步,可下一秒,更多黑影从雾里涌出来,像无穷无尽的潮水。
我的符刀火苗开始变弱,虎口被震得发麻;苏悦的符纸已经用完了,正抄起桌上的镇纸砸向黑影;湛瑶的额头渗出冷汗,银镯的裂纹又多了几道。
石门的转动声盖过了黑影的尖叫。
我听见门后传来更清晰的脚步声,不是一个,是一片,像千军万马在逼近。
玉牌在我兜里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我摸出来的瞬间,\"郭承门\"三个字突然发出金光,照得整个宿舍亮如白昼。
黑影们发出刺耳的尖叫,退了两步,可石门的震动更剧烈了,门框上的石头开始往下掉,砸在回廊的青石板上,迸出火星。
\"晨哥!\"苏悦的镇纸砸偏了,黑影趁机扑过来,指甲几乎要碰到她的脖子。
我挥刀砍过去,符刀的火苗突然变成金色,\"噗\"地穿透黑影的胸膛——这次,那东西没有再生,而是发出一声哀鸣,散成了漫天黑雾。
可黑雾里又涌出更多黑影,比之前的更庞大,更扭曲。
石门的震动声里,我听见\"咔\"的一声,像是门锁断裂的脆响。
玉牌在我手里发烫,烫得我几乎握不住,可那温度里有股力量,顺着胳膊往心口钻,像在说\"拿着,拿着\"。
苏悦的尖叫混着黑影的低吟,在耳边炸成一片。
我看着石门方向的浓雾里,那扇门正在缓缓打开,门后是更深的黑暗,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
玉牌的金光越来越亮,照得我眼睛发花。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下一下,和石门的转动声重合。
门,要开了。
而门后,有什么东西,正缓缓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