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急。
短刀贴着掌心的凉意顺着血管往胳膊里钻,像有人拿冰锥在骨头缝里慢慢拧。
苏悦新掰亮的荧光棒在她手里晃,黄绿色的光把她的脸照得青一块白一块,睫毛上沾着雾水,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黑影。
\"晨哥,\"她突然压低声音,荧光棒往左边虚点,\"那个戴红领结的...刚才还在第三排墓碑前,现在到第二排了。\"她指尖微微发抖,\"右边那个穿运动服的——是王浩吧?
他刚才在往右挪,现在又往左了。\"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
张老师的红领结在雾里像团凝固的血,王浩的运动服袖口沾着泥,那是上周他追野猫摔进泥坑时蹭的。
他们的影子确实在动,但不是直着走,而是绕着中间那片更浓的雾转圈,像被根看不见的绳子拴在某个点上。
\"灵能波动在中心区域最乱。\"湛瑶突然出声,我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闭了眼,眉心皱成小疙瘩,指尖抵着太阳穴。
她的声音发闷,像从水底下传出来的,\"像...像有人把一堆碎镜子扔进漩涡里,全撞在一起。\"
我喉咙发紧。
上回在幽灵回廊遇到类似的波动,是邪灵聚集体要成型的时候。
苏悦的荧光棒突然在我眼前晃了晃,她额头抵过来,呼吸热乎乎的:\"晨哥你看,他们转圈的轨迹是不是像个圆?\"
我眯起眼。
王浩的影子从左到右划了个半圆,张老师的影子从右到左补了另一半,雾气里若隐若现的其他黑影跟着这个节奏,像被人拿着指挥棒统一步调。
\"中心区。\"湛瑶突然睁眼,眼白里浮着血丝,\"必须去中心区。\"她拽了拽我袖子,背包带在她肩上勒出红印,\"能量波动在往那里集中,再拖下去...可能会有更麻烦的东西成型。\"
我握紧短刀。
刀把凉得像块浸过冰水的铁,可掌心已经沁出汗,滑得差点握不住。
苏悦把荧光棒塞进我手里,自己从包里摸出个黄铜铃铛——那是她奶奶给的\"保平安\"物件,平时总嫌土,现在攥得指节发白。
我们刚往前挪了两步,雾气里突然响起\"嘶啦\"一声,像破布被撕开。
我后颈的汗毛刷地竖起来,转身的瞬间,一个黑影已经扑到眼前。
是王浩。
他的脸在雾里泡得肿胀,左眼闭着,右眼翻着白,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我挥刀去挡,刀刃撞在他胸口的瞬间,传来撞在棉花上的闷响——他根本没有实体!
\"小心!\"湛瑶喊的同时,我后腰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我踉跄着栽进墓碑堆,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倒抽冷气。
转头看见张老师不知何时绕到我身后,红领结扫过我的脸,带着股腐肉的腥气。
苏悦的铃铛突然响了。\"叮铃——\"脆生生的声音撞碎雾气,张老师的影子猛地顿住,像被人按了暂停键。
湛瑶趁机冲过来,指尖在空气中划出蓝光,那光缠上张老师的脖子,他的影子开始扭曲,像被扔进沸水的面条。
\"灵体!\"我咬着牙爬起来,短刀划过王浩的影子,这次刀刃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对了,上次在回廊里遇到的虚体邪灵,得用活人的阳气扰乱它们的能量!
我想起老校工说过的话,对着王浩的胸口猛踹一脚,虽然没踢到实体,但他的影子明显淡了一圈。
\"晨哥!
右边!\"苏悦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转头,看见七八个黑影从雾里涌出来,有抱着课本的女生,有拎着扫帚的校工,全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刮玻璃般的尖啸。
湛瑶的蓝光更亮了,她额角渗着汗,每划一道光就喘一口气:\"它们在吸收我的灵能!
快...用你的短刀!\"
我猛地反应过来。
上回在回廊,短刀之所以发烫,是因为吸收了邪灵的怨气,现在变凉,说明它需要\"进食\"。
我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迎着最近的黑影冲过去,短刀刺进它胸口的刹那,刀把突然烫得灼手,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像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消散。
\"对!\"湛瑶眼睛发亮,\"短刀能吞噬它们的能量!\"她指尖连点,把几个黑影往我这边引,\"苏悦,用铃铛扰乱它们的节奏!\"
苏悦攥着铃铛拼命摇,\"叮铃叮铃\"的响声里,黑影的动作明显迟钝了。
我趁机挥刀,短刀每刺中一个黑影,刀身上就爬上一道红纹,像血管在往外渗血。
最后一个黑影消散时,我听见\"啪\"的一声轻响,脚下的泥土裂开条细缝,露出块泛着青光的石头。
那是个符文,刻在青石板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像蛇在爬。
苏悦蹲下去用荧光棒照,指尖刚要碰,被湛瑶一把拉住:\"别碰!\"她喘得厉害,扶着墓碑慢慢蹲下,\"这是聚灵阵的引符...刚才那些黑影的能量,全被引到这里了。\"
我脊梁骨发凉。
聚灵阵,老校工说过,是用来养邪灵的。
把活人的怨气、死者的执念聚成一团,养到足够强,就能...
\"吼——\"
低沉的吼声从雾的最深处滚过来,像有头困在井里的野兽在嚎。
雾气突然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荧光棒的光被吞得只剩个模糊的圈。
苏悦的铃铛\"当啷\"掉在地上,她抓住我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晨哥...那声音...在靠近。\"
湛瑶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土。
她的呼吸还没匀,但眼神稳得像块压舱石:\"是阵眼的守护灵。\"她摸出背包里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聚灵阵要成型了,它得先解决我们。\"
我把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
刀身的红纹还在发亮,这次不是凉,是烫,烫得我掌心发红,但我握得更紧了。
苏悦弯腰捡起铃铛,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冲我笑了笑,虽然嘴角在抖:\"晨哥,瑶瑶姐,我跟着你们。\"
雾气里的吼声更近了,这次我听清了,里面混着好多人的声音,有尖叫,有哭嚎,还有上周张老师给我们讲课时的温和语调:\"同学们,放学了。\"
我看了眼湛瑶,她冲我点头。
又看了眼苏悦,她把铃铛塞进我手里,自己摸出块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符纸——是她奶奶画的\"驱邪符\"。
\"走。\"我握紧短刀和铃铛,往前迈出一步。
雾气漫过脚踝,像谁在轻轻拽我的裤脚,但我没停。
身后,湛瑶的罗盘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身前,雾气里的黑影正在重新聚集。
但我知道,不管前面是什么,我们三个——郭晨、湛瑶、苏悦——都不会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