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阵刺骨的寒意里醒过来的。
喉咙像被浸在冰水里，肺叶抽着疼，手指还保持着攥紧林宇手腕的姿势——刚才被漩涡扯进去时，他掌心的汗黏在我手背上，现在凉得像块冰。
我勉强撑起上半身，膝盖压在地面的瞬间，皮肤隔着布料都能触到那种潮湿的、带着霉味的冷，像跪在腐烂的树根上。
\"晨子？\"林宇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尾音，他的脸在雾气里忽明忽暗，\"你...你没事吧？\"
我抬头。
四周全是灰白色的雾，浓得能攥出水，几米外的墙影像被揉皱的纸，歪歪扭扭地立着。
墙面上泛着幽蓝的光，仔细看才发现是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像被刀划进石头里的蚯蚓。
风从某个方向灌进来，带着细碎的呜咽，像有人在极远的地方哭。
\"都别动。\"湛瑶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我转头，看见她半蹲着，指尖轻轻抚过墙面的符号，发梢沾着雾珠，\"这是迷宫。\"她的声音很稳，但指尖在符号上停顿的时间比平时长，\"符号排列的规律...和古籍里记载的幽禁阵有点像。\"
林宇吸了吸鼻子：\"什么幽禁阵？\"
\"困活人的。\"湛瑶没抬头，指甲盖蹭过一个螺旋状的符号，\"当年我爷爷说过，有些邪修会用活人的怨气刻阵，迷宫的结构会跟着人心变。\"她忽然顿住，指腹在某个符号边缘按了按，\"这些刻痕里有血。\"
我这才注意到，那些幽蓝的光其实是从符号里渗出来的，凑近看能看见暗红的痕迹，像凝固的血痂。
后颈的汗毛\"刷\"地竖起来——刚才被漩涡吸进来时，老者说\"真正的秘密在里面\"，原来这\"里面\"是个吃人的迷宫。
\"大家靠紧点。\"我扯了扯林宇的袖子，他立刻贴过来，后背抵着我胸口。
雾气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有人拖着脚走路，又像指甲刮过墙面。
我摸了摸裤兜，那里还揣着从怪物身上掰下来的骨片——刚才捅穿怪物时崩裂的，边缘锋利，权当武器。
\"看那边。\"苏悦的声音突然从右侧响起。
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前面，马尾辫沾着雾水贴在颈后，正踮脚盯着墙面，\"这面墙的纹路不对。\"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其他墙面的符号都是横平竖直的，唯独她面前那片，纹路像被搅乱的水，中间有块巴掌大的区域颜色更暗。
苏悦伸手按了按，指节敲出\"咚咚\"的闷响，\"是空的。\"她眼睛亮起来，\"可能有机关！\"
话音未落，雾气里传来\"嘶——\"的一声。
我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那声音像蛇吐信子，又像人倒抽冷气，就在我们左后方。
林宇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衣服撞过来。
\"别怕。\"我压低声音，骨片在掌心攥得生疼，\"跟着我。\"
雾突然散了些。
一个影子从墙后晃出来——是个穿校服的女生，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眼眶塌陷成两个黑洞。
她的手垂在身侧，指甲长得像弯钩，指尖滴着黑红色的液体，在地面洇出腥甜的味道。
\"救...我...\"她的喉咙里发出刮玻璃似的声音，\"他们把我...关在墙里...\"
林宇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这是...这是高三（3）班的小夏？\"他声音发颤，\"上个月...上个月她跳楼了，我...我给她递过作业本...\"
女生的脸突然扭曲起来，黑洞似的眼眶里渗出脓血，嘴角咧到耳根：\"救你？\"她的指甲\"咔\"地裂开，\"你们也来陪我！\"
我挡在林宇身前，骨片对准她的胸口。
可下一秒，雾气里又冒出几个影子——穿病号服的老人，浑身是血的小孩，还有之前被怪物杀死的保安老张。
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发出不同的惨叫，有的喊\"疼\"，有的喊\"放我出去\"，有的直接朝我们扑过来。
\"别信！\"湛瑶突然喊了一声，她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我身侧，手里攥着从祭坛带出来的碎水晶，\"这是幻影！
迷宫用我们的记忆害人！\"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小夏的指甲几乎要刮到我鼻尖，可触碰到我肩膀的瞬间，她的身体像被风吹散的烟，\"呼\"地消失了。
老张的手穿过林宇的胸膛，林宇却只打了个寒颤——原来都是虚的。
但那些叫声太真实了，像针在扎耳膜，我能感觉到后槽牙咬得发酸，心跳快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苏悦！
机关！\"湛瑶突然拽了拽我胳膊。
我转头，看见苏悦正蹲在那面纹路混乱的墙前，用随身带的小钥匙撬着暗缝。
她的额头沁着汗，钥匙尖\"咔\"地一声，墙缝里弹出个铜环。
\"找到了！\"苏悦兴奋地拽铜环，墙面\"吱呀\"一声裂开条缝，里面黑黢黢的，能闻到潮湿的土味，\"这条道应该能绕开主路的陷阱！\"
林宇抹了把脸上的汗：\"进去吗？\"
\"进。\"我盯着越来越浓的雾气——刚才的幻影虽然是假的，但它们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叫声也越来越响，再拖下去说不定会真的影响心智。
我拽着林宇当先钻进缝隙，苏悦和湛瑶紧跟着。
通道只容得下侧身走，墙土簌簌往下掉，刮得脖子生疼。
就在我迈出第三步时，通道口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等等。\"湛瑶的声音突然发紧。
我回头，看见她正盯着通道口——那里不知何时立着个巨大的影子，红瞳在雾气里像两团烧红的炭。
那影子足有两人高，浑身裹着腐烂的铠甲，胸口插着根生锈的长矛，矛尖滴着黑血，\"是...迷宫守护者。\"
\"守...守护者？\"林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古籍里说，每个幽禁阵都有活物镇守。\"湛瑶攥紧水晶，指节发白，\"它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
影子动了。
它抬起裹着腐肉的手，长矛指向我们。
通道里的风突然倒灌，吹得人睁不开眼。
我听见苏悦在身后吸了口气，林宇的手把我袖子攥得快破了。
\"别怕。\"我摸了摸兜里的骨片，能感觉到它在发烫——和之前对抗怪物时一样的温度，\"我们走了这么远，不能在这栽了。\"
影子的喉咙里发出闷雷似的轰鸣，长矛尖离我们的脚尖只剩半米。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骨片，往前跨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