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了把脸上混着血和灰的汗，后槽牙咬得生疼。
教室的吊扇还在晃，碎玻璃扎在讲台上像片亮晶晶的坟场，巨影立在教室后排，黑鳞甲泛着冷光，漩涡眼的紫光转得我太阳穴直跳——刚才那通乱砸，它连皮都没破。
\"晨子，你看它背上的纹路。\"林宇扶着课桌直喘气，校服袖子被划了道口子，露出的胳膊上有道青肿。
他手里还攥着半截椅子腿，刚才砸在巨影鳞片上时崩飞的木屑扎进了指缝。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巨影后背的黑鳞不是乱长的，每片鳞甲边缘都有暗金色的细痕，像被谁用烧红的铁丝烙上去的。
刚才交手时光顾着躲它横扫的尾巴，倒没注意这些。
湛瑶蹲在教室中间，指尖轻轻碰了碰地面的焦痕。
她向来整齐的马尾散了几缕，发梢沾着墙皮灰：\"上次在实验楼遇到的血雾屏障，边缘也有类似的纹路。
当时老周说那是'锁怨阵'，用活人的怨念当燃料。\"她抬头看我，眼睛亮得像淬了冰，\"这护盾的能量波动和血雾屏障太像了——它在吃怨气，我们刚才的攻击反而撕开了缺口，让怨气灌得更猛。\"
\"那怎么断它的粮？\"苏悦突然插话。
这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窗台，正举着手机拍巨影的鳞片，镜头拉近时屏幕上全是雪花点。
她鼻尖沾着灰，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笔记本，封皮写着\"校园怪谈实录2.0\"——自从上个月在琴房撞见鬼手，她的笔记本从\"疑似\"变成了\"实证\"。
\"怨气源头在老井。\"我摸了摸兜里发烫的青铜碎片。
刚才和巨影缠斗时，这块从校史室偷出来的碎片突然开始发烫，纹路和校史室地图重叠的位置，正是后操场那口被水泥封了三十年的老井。
传说建校时填了口枯井，里面埋的不是土石，是历届学生的\"错误档案\"——考试作弊的纸条、早恋被撕的情书、甚至还有份没盖棺定论的坠楼事件调查报告。
\"那些档案里的不甘、委屈、怨恨......\"湛瑶的声音突然低了，\"全成了它的养料。\"
巨影突然发出一声低鸣，这次不是之前那种闷雷似的震动，倒像古寺里生锈的铜钟被人推了一把，嗡——嗡——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这声音太熟悉了，前天午夜在老图书馆，我躲在书架后面，听见顶楼传来的就是这种钟声。
\"符文！\"苏悦突然从窗台上跳下来，手机屏幕怼到我眼前。
她拍的照片里，巨影护盾边缘有淡紫色的光纹在流动，像被风吹乱的蛛网。\"刚才开闪光灯的，你们看这个！\"她指尖点着屏幕上某处，\"这道纹路和我在老井水泥封盖上拍的刻痕一模一样！\"
我凑过去。
照片里，护盾边缘的光纹确实和老井封盖上的凿痕有几分相似——那些刻痕我见过，上个月苏悦非拽着我去老井探险，封盖边缘歪歪扭扭刻着\"冤\"、\"恨\"、\"不甘\"几个字，还有些歪扭的符号，当时她说是\"古代镇邪符\"。
\"可能这些符文是护盾的锚点。\"湛瑶伸手虚划着照片里的光纹，\"就像锁怨阵需要阵眼，要是能破了这些符文......\"
\"破？
怎么破？\"林宇把椅子腿往地上一杵，\"刚才用铁棍砸，连个白印都没留。\"
话音未落，教室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穿灰布长衫的郑神秘人站在门口，手里捏着块半透明的玉佩。
他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眼尾的皱纹像刀刻的，但这次没戴斗笠，白发被风掀起几缕，露出额角一道旧疤——上次在废弃实验室见面时，这疤还被头发盖着。
\"破阵需用镇阵物。\"他走进来，鞋底碾过一片碎玻璃，\"老井封盖下埋着半块玉髓，是当年建校的风水先生用来镇怨气的。\"他把玉佩递过来，我接的时候触到一片冰凉，玉佩上刻着和老井封盖、护盾符文都相似的纹路，\"拿这个压在符文上，能断它三分钟的能量供给。\"
\"你怎么知道？\"苏悦已经凑过去看玉佩，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是不是早就在查这个？
上次在琴房......\"
\"想破盾就别问那么多。\"郑神秘人打断她，目光扫过巨影时顿了顿，\"它吸的怨气里混着活人的生魂，再拖下去......\"他没说完，转身走向教室角落的阴影，眨眼间就不见了。
\"死老头每次都神神叨叨的。\"林宇嘟囔着，但还是抄起椅子腿走向巨影。
我攥紧玉佩，能感觉到它在发烫，和兜里的青铜碎片形成某种共振。
湛瑶扯住我袖子：\"等它眼睛转到左边的时候，符文会弱半秒——刚才观察了三次，规律是对的。\"
我点头。
巨影的旋涡眼转得像个小黑洞，紫光扫过我脸时，我闻到一股铁锈味，是上次被它尾巴扫到的伤口在渗血。
当紫光转向左侧的瞬间，我猛地冲过去，踩着课桌蹦到巨影背上。
鳞片割得我膝盖生疼，但顾不上了——护盾边缘那道和老井刻痕重叠的符文正在发亮，我把玉佩按了上去。
\"滋——\"
护盾突然泛起涟漪，像块被投了石子的黑潭。
玉佩陷进符文里，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巨影的低鸣变成了尖叫，鳞片开始抖动，几小片黑鳞\"咔\"地崩飞，砸在墙上砸出拳头大的坑。
\"动手！\"湛瑶喊。
林宇的椅子腿砸在崩开的鳞片位置，这次没弹开，而是陷进去半寸；苏悦从兜里掏出个小布袋，撒出一把粗盐——她之前说这是从城隍庙求的\"净魂盐\"；我摸出青铜碎片，对着符文裂缝用力一撬。
\"咔嚓！\"
符文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护盾的黑光明显暗了下去。
巨影的尾巴横扫过来，我翻身滚下它后背，撞在讲台上，肋骨疼得像是断了。
抬头看时，护盾已经出现了碗口大的缺口，能看见里面暗红色的雾气翻涌——那应该就是怨气。
\"再加把劲！\"林宇吼着，抄起另一根椅子腿砸向缺口。
这次砸中的瞬间，巨影发出的尖叫刺穿了我的耳膜，教室的玻璃全碎了，风灌进来卷着纸片乱飞。
我眯眼去看，发现巨影的旋涡眼突然变成了血红色，紫光里浮起一张张苍白的脸——是上个月失踪的三班王浩，是去年坠楼的学姐陈雨，是上周在老井边哭的小女生......
\"它们......它们在往护盾里钻！\"苏悦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些人脸撞在护盾缺口上，像飞蛾扑火般消失，护盾的黑光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浓。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刚才的攻击虽然撕开了护盾，却让更多生魂被吸进去当养料。
\"停手！\"我想喊，但喉咙像被掐住了。
巨影的尖叫变成了轰鸣，整个教室开始震动，天花板的石灰扑簌簌往下掉。
我看见湛瑶被震得摔在地上，林宇抱着头蹲在墙角，苏悦的笔记本被风卷起来，纸张哗啦啦散了一地。
然后，我听见了撕裂声。
不是布料，不是木头，是空气。
教室后方的空间像块被扯皱的布，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裂缝，裂缝里涌出的风比冰还冷，吹得我皮肤生疼。
巨影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黑紫色肌肉，它的漩涡眼突然胀大，整个教室的光都被吸了进去。
\"晨子！\"湛瑶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她的掌心全是冷汗，\"这是......空间乱流？\"
我想回答，可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从背后的裂缝里涌来。
苏悦的笔记本\"嗖\"地被吸进裂缝，林宇的椅子腿也飞了出去，连讲台上的粉笔盒都在滑动。
我的脚离开地面，被那股力量扯着往后退，湛瑶的手攥得死紧，我们的胳膊都勒出了红印。
\"抓住课桌！\"我喊。
林宇扑过来拽住我的另一只手，三个人像串糖葫芦似的挂在课桌边。
课桌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水泥地被磨出了火星。
巨影的尖叫混着空间撕裂的声音，我听见苏悦在哭，听见自己心跳得要炸了，然后——
裂缝里伸出一只手。
不是人的手，青灰色，指甲长过指节，指尖滴着黑色的黏液。
它抓住了我的脚踝，冰冷的触感像蛇缠上来，我疼得差点松开湛瑶的手。
那手用力一拽，我的身体瞬间悬空，课桌\"轰\"地倒在地上，林宇和湛瑶的手从我掌心滑脱了。
\"郭晨！\"
他们的声音被风声撕碎。
我看见巨影的漩涡眼变成了两个黑洞，看见裂缝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黑雾，看见郑神秘人送的玉佩从口袋里掉出来，闪着微光坠向裂缝深处。
然后，那只手又用力一拉——
黑暗淹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