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在干嘛？”
系统还在观察期，审判庭把他的可视化权限封禁了，现在还没解开，容颜要知道陆淮洲的动向只能靠系统转述。
“我看看哈。”系统刚还在吃薯片，此刻正用还没擦干净的手调监控。
容颜嫌弃得额角青筋直跳：“你能不能讲点卫生？”
“少管我。”系统非常桀骜不驯，“我又不会生病。”
“韶景已经去找他了，今天你出不去，他非常自觉地上门给陆淮洲医治去了。”
容颜闻言顿时放心了。
昨天他让啾啾传讯，她也照葫芦画瓢地请他帮忙。
容颜没有柳执杏生气的记忆，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如何惩罚她这个忤逆的弟子，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陆淮洲的疗程不能断，一断的话毒发得会更快，她只好在信中请韶景帮忙。
韶景没有回信，不过今天，他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容颜答案。
此刻的他正对着陆淮洲冷嘲热讽：“陆公子倒是好兴致。”
他扫了一眼柜子上成堆的笛子，啜着一口茶：“身虽负疾，风情雅致却未曾忘。”
他那天真愚蠢从未受过罚的小师妹，腿恐怕都要跪废了，这人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遍观风月呢。
韶景确实对陆淮洲的身世有几分触动，但若不是容颜的请求，他定然不可能瞒天过海帮他解毒。
也不知道容昭昭看上他哪儿了？
脸吗？
韶景仔细地端详了片刻，是不错，可自己和二师兄长的也不差啊，那死妮子就这么受不住诱惑？
肤浅！
韶景唾弃道。
陆淮洲没说话。
韶景眉头一挑。
竟然没说什么，他奇怪地瞥了眼沉默的陆淮洲，记得这人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啊。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韶景也不在意，自顾自喝完茶：“请吧，移步后堂，今天的针我给你扎。”
陆淮洲这才抬起头。
韶景刻薄地打量着他，心底嗤道：这么个薄情的人也值得容颜费心费力地救治吗？
连一直医治自己的人被换了也不见他问上一句，韶景更加鄙夷他了。
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手下的动作却没停。
不知过了多久，低沉喑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她还好吗？”
韶景一愣，原来这人知道啊，他轻飘飘道：“哦，也就是在烈日之下跪了两个时辰吧。”
“虽然容昭昭从来没受过罚，不过你不用担心，她可一声疼都没喊过呢，你不用愧疚的！”
韶景当然是故意的。
原本陆淮洲不问他就已经很生气了，没想到他一问更生气了。
师父从小用雪莲温养着，他们几个师姐师兄捧着长大的娇娇儿，就为这么个人，把自己弄得惨不忍睹，这叫韶景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陆淮洲听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一分，他嘴唇微颤，双手紧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缓缓地吐出几个字：“陆某有愧。”
罚跪。
很陌生却又不算陌生的词，那两年里，他常常被周氏罚跪。
罪名很多，他记不太清了，什么顶撞嫡母，嫉恨手足，罔顾礼制……这样的噱头太多太多了。
一跪便是三个时辰，双腿满是青紫血瘀，肿痛得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小厮去府医那里拿药也常常被敷衍打发回来。
他也总是顶着还没有消去的瘀肿就要接受下一次的惩罚，后来小厮不在了，连帮他拿药的人也没了。
痛吗？
陆淮洲闭上了眼。
他的娘亲还在的时候，便是他摔倒也会把自己抱起来轻声哄的，他从小就怕痛。
只是后来上了战场，刀剑无眼地往身上砸，痛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只是听到容颜受罚，儿时那一阵阵刺骨的疼痛便如铁锤般狠狠敲打在他心上。
痛吗？
当然痛。
是他导致她受的罚，容颜那样被娇宠长大的人，不应该遭受这样的苦痛的。
她不应该受这样的罚，明明是他的过错，不该波及到她的……及时止损，他应该及时止损才对！
陆淮洲猛地睁开了眼。
他错了，她也错了，有些事情就不应该开始，错的事就应该拨乱反正。
韶景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冷声道：“你当然应该有愧。”
“容颜所做的事违背谷训，你应该庆幸，一开始医治你的就是她，落到我们几个师兄师姐手里，你不会有开始。”
聪明人之间说话，心照不宣的事情，韶景也懒得掩饰什么，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叫陆淮洲的，还真没有那些个天潢贵胄的架子。
他医治过很多人，不乏位高权重的，若是自己这样与那些人说话，恐怕早就翻脸了。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不跟他们说话，这一次实在是因为容颜，韶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不过感叹归感叹，这不代表自己就欣赏他了，容颜经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韶景依旧看他不爽。
他净了手，慢慢说道：“行了，今天过后就别乱跑了，老实在东厢房待着吧。”
谷中估计没几个人想看见他，这样也能少拉点仇恨。
门被“啪”地一声带上，显然离开之人心中郁闷不已。
陆淮洲好似被惊醒，他缓缓抬头，视线缓缓定格在容颜藏糖果的那个柜子上。
……
月明星稀，夜幕渐深。
容颜腰背酸疼，双膝已经麻木，她面色依旧平静，紧抿的双唇毫无血色。
浮生看不下去，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别开了脸，频频看向大门处，派去传话的小弟子还没有回来。
唉！
浮生无声叹息，这师徒俩不知道造的哪门子孽！
潮生堂。
小弟子匆匆从内院跪在地上的两人身旁路过，头也不敢抬，站在正堂门前大声禀报：“谷主，浮生长侍派弟子前来传话。”
“进。”
屋中人好似等待了许久，声音有些急切。
弟子顺从地进了内堂，“浮生长侍说，容师姐情况不太好，恐怕快撑不下去了，请谷主移步流萤小筑。”
话音刚落，哪还见堂上人的身影。
一阵风掠过，奚琢和云初相互对视一眼，果断直起身子，急匆匆地赶往流萤小筑。
堂外，闻枝斜倚靠在门上，怀中还抱着佩剑，小弟子忧心忡忡地在她身旁踱步，期期艾艾地问道：“大师姐，这样真的好吗？”
闻枝慢慢睁开双眼：“哪样？”
“就是刚刚。”弟子不安地瞥一眼闻枝，又低下头去，“你叫我，把浮生长侍传达容师姐的情况和意愿的话，改成只说容师姐的现状……”
闻枝撩起眼皮：“我们今晚见过吗？”
小弟子哭唧唧：“没、没有。”
她直起身子，扫了一眼不远处，几人身影早已不见，只剩夜色渐浓，她随口吩咐道：“下去吧，今晚不必再值守。”
闻枝嘴角勾起隐秘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