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周怀民让李升从柜台下的钱箱中取出一文钱。
周怀民道:“杨掌柜,你来扮村民,会做酱醋。我也扮村民,养的鸡,李升是杂货店掌柜。”
“今天上午我把鸡蛋运到杂货店,卖给李升,李升付我一文。”
说完,李升把一文钱给了周怀民。
“然后我又在杂货店,买了一些酱醋,付给李升一文。”
周怀民把一文钱给了李升。
“李升没货,向你采买了一些酱醋,付给你一文。”
李升把一文钱给了宋文瑞。
“你没有了鸡蛋,到杂货店去买了鸡蛋,付给李升一文。”
周怀民让宋文瑞把一文钱给了李升。
“那今天,杨掌柜你一共赚了一文,我也赚了一文,李掌柜赚了两文,我们一共赚了四文。可对?”
宋文瑞已经有些懵了,细想也是。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可是自始至终都是这一文钱。”周怀民拿起李升手里的这枚铜钱,举手左右展示。
宋文瑞瞪大双眼,像见了鬼一样,看着这平时再熟悉不过的铜钱,怎么如此陌生?大脑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一时有些晕。
他也是大儒,养气功夫了得,镇定下来,仔细琢磨。但还是想不透。忽然拍腿道:“不对,不对,虽然我们赚了钱,但我们花出去了啊!我们并没有赚四文。”
周怀民笑道:“我们是花出去没错,但你只需说,我们三人,这一天有没有收入了四文?这四文钱是不是实实在在的收入?到你我手里了?”
宋文瑞又陷入了沉思,喃喃道:“乱了,乱了,再重新捋。”
盯着那枚铜钱,三人又玩了一遍,确认还是这枚铜钱。
周怀民哈哈大笑,“杨掌柜,你先别想,更不可思议的事在后面呢。”
又道:“假如这样一个游戏,今日我们三人从早到晚玩了十次,那是不是我们一共赚了四十文,这四十文,还是这一个铜钱!”
“而李升这一天至少赚了二十文,也就是说,在只有一枚铜钱的情况下,李升虽然没有任何积蓄,但这一天可支配二十文钱的价值。”
宋文瑞瞠目结舌,他虽然不懂,但根据刚玩的游戏来看,觉得周怀民真的有道理。
他还是想不通,那干脆也不想了,就当周怀民说的对,如此一来,那周怀民说的花的多,就是挣得多,就完全说通了,还是感觉像有鬼似的。
周怀民把铜钱丢到钱箱里,道:“所以,这杂货店虽然利润薄,但因为都是保民生的日用必需品,流水很大,同样的银两,就可多出百倍的价值,这样就可以为村民提供更多的服务,保障村民生计,村民对生计无忧,自然会到杂货店更多的买进日用之物。”
心里暗道,你哪里知道这杂货店的利润薄呢,说出真话来,怕吓到你。
宋文瑞是真的相信了,他哪里知道,周怀民说的有真有假,但理论上无懈可击。
心里不禁连连赞叹,此子真乃经济治世之才,如此小的年纪,竟能参透如此玄妙的学问,我愧学半生,竟在他再三讲解之下仍是难懂。
“你还有其他的货没有,刚你说的你们自己做的松江布在哪里?”
“有,就在隔壁。”两人来到隔壁美妆店,张元秀赶忙迎上。
宋文瑞摸了摸布匹,疑道:“这真不是松江布?”
周怀民苦笑道:”真不是,我们村里织的。“
“那这一匹布你们肯定赚不少钱。”
“这个真不赚钱。”周怀民听到如此说,真的快冤死了,这个是真的亏钱。
但宋文瑞是怎么也不相信的,他只说先采买两匹,待回去给主家看了再说。
“杨掌柜,这已到中午,你一路走来,一定也饿了,我们不妨去食堂吃饭,便吃便说,这布匹一会你走时再给你带上。”周怀民看了看门外的日头。
宋文瑞笑道:“既如此,那真是多有叨扰。”
周怀民带着宋文瑞回到平安堂。
宋文瑞刚就对这社兵看守的大院好奇,发现现在自己就能进,还有许多人进来进去,感觉也没什么神秘的了。
这食堂是院子的倒坐房,进了食堂,是四列五排的方木桌,后面是伙房。
“年婶,今天有远来的贵客,上些好菜。”周怀民冲伙房喊道。
周怀民请宋文瑞上座,自己陪着。两个书童在另外一桌落座。
宋文瑞环视四周,见食堂里人来人去,这些人见了自己都点头示意,侧脸问道:“你这还包吃?”
“包,不过人不多,仅几个主事和掌柜来这里吃,我大嫂带着三个孩子也不便,都来这里吃。”
宋文瑞颔首点头,看着年婶端来饭菜。
有炒油菜、咸芥菜、韭菜炒鸡蛋。
又端来一盘白菜炖肉,这厨娘还说声贵客请慢用。
看来这个应该就是周怀民说的好菜了。
还有杂面馒头,配萝卜丸子汤,都是常吃的农家家常菜。
“你们平时就吃这些?“
周怀民愣了一下,“那我们应该吃什么?这些已经很好了。现在我们开支很大,食堂还是要省着点。近年有些干旱,收成也不好,我听闻汝州、开封一带,已有饿死人的现在。”
宋文瑞叹了口气,“我看今年的天气也不太妙,听说你们县去年四月里来雨,也许到下个月会有春雨。”
周怀民冷笑道:“万一没有春雨呢,后果不堪设想,即使四月下雨,但已还是错过了拔节期,亦会减产。”
宋文瑞心里也是存有侥幸,但这种事确实不敢赌,他虽四十多岁,但也是首次任职知县,所以很在意自己的政绩,比较锐意进取。
“若是你这农会之法,能在你们县每村都成立一个,能否保全县之民度过灾荒。”宋文瑞心里忐忑的问道。
“理论上自然可以,但我财力有限,最近有七八个村子刚成立,现在就已忙不过来。实在难以应付。”
“我和你们县尊还是有些交情,不如……我和他说说,在他能尽力帮你的情况下,你能开多少?”宋文瑞幽幽的说道。
周怀民不言语,沉思了一会,叹道:“非是我不想为我县县尊分忧,实在是这里面有许多的难处,比如,若是一个村子大多是佃户,我农会的三成,佃户便无力缴纳,而村里的大户也必然不肯让出三成。”
像苏掌柜这种愿主动把土地出让给农会,估计巩县就出一个了。而且还是见了兔子才撒鹰的。
这事宋文瑞早就琢磨过,他也没招啊。总不能把乡下士绅的土地都没收吧,白天收,晚上他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而且有些士绅实在可恶,还霸井霸河,让自耕农无粮可吃,只得把土地贱卖给士绅,换得米粮几斗。
所以更别说周怀民,宋文瑞非常能理解他的难处,只得退而求其次,言道:“如果只在没有大户,自耕农较多的村里成立,是否可以?”
“当下已有些晚了,此事必须从速,毕竟农会运转还需要时日,误了农时,我也无法。而且县尊须答应我三件事,我方可做,否则没有县尊的鼎力支持,此事实难办到。”
“哪三件事?”宋文瑞听了,心里有了希望,只要能少些饥民,多些赋税,自己向府里,向陛下,就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