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轩的靴底碾过神界云阶时，云层里传来细碎的雷音。
他仰头望去，神王殿的飞檐挑破铅灰色天幕，九只青铜凤凰口中衔着的夜明珠正渗出幽蓝光晕——这是神界特有的警示光，从前只在神魔大战时见过。
\"到了。\"吕瑶的声音裹着清月铃的轻颤。
她指尖攥着的铃铛突然烫得惊人，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田轩下意识将她往身侧带了半步，余光瞥见青龙神将的玄铁枪尖微微扬起，枪缨上的星纹泛着冷光。
神王昊天的笑声先一步撞出殿门。
这位神界之主倚在鎏金王座上，玄色龙袍垂落如瀑，眉骨处的星芒比昨日更盛：\"田小友倒是守时。\"他抬手指向殿内左侧的檀木门，\"星轨图在藏书阁最里层，但本王说的那些三界之钥的典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吕瑶发间的清月铃，\"也在那儿。\"
田轩感觉到吕瑶的指尖在袖中轻轻掐了他一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有诈\"暗号。
他面上却带起三分笑意：\"谢过神王成全。\"转身时瞥见朱雀神将正用火玉珠烤着掌心，火星噼啪炸开，在她耳坠上的赤羽纹里跳动；玄武神将则垂着眼，拇指反复摩挲腰间龟甲佩，那是方才在太极殿外塞纸条的手。
藏书阁的门轴发出沉哑的呻吟。
田轩刚跨进去，霉味混着松烟墨的气息便涌进鼻腔。
吕瑶摸出火折子晃亮，暖黄的光映出满墙的青铜书架，最顶层的竹简上落着薄灰，中间层的绢帛卷却整齐得过分——显然有人近期翻动过。
\"看这里。\"吕瑶的火折子停在第三排书架中段。
田轩凑过去，见最下层的羊皮卷上压着半枚青鸾印，正是神界秘典的标记。
他抽开卷轴时，一张泛黄的帛书\"唰\"地滑落，上面用朱砂画着三个交叠的圆环，环心刻着\"三界之钥\"四个古篆。
\"能量枢纽......\"田轩低声念出帛书边角的批注，\"可引三界本源，亦可毁三界根基......\"他的指尖在\"毁\"字上顿住，抬头正撞见吕瑶发白的脸色。
她的清月铃不知何时从袖中滑出，铃身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像被什么腐坏的东西浸过。
\"咚——\"
闷响从阁楼深处传来，像是石砖裂开的声音。
田轩的短刃已经出鞘三寸，寒光映着吕瑶骤缩的瞳孔。
青龙神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属下守着入口，朱雀已去查东边耳房。\"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咔\"，这次更近，像是机关启动的脆响。
\"玄武。\"田轩转头看向始终沉默的黑甲神将。
玄武的龟甲佩突然泛起青光，他指节叩了叩地面：\"下方有空腔。\"话音刚落，他们脚边的青砖突然下陷三寸，露出下方黑黢黢的洞口，霉味更重了，混着一丝熟悉的腐腥——和天启塔下暗影使者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吕瑶的清月铃\"当啷\"坠地。
田轩弯腰去捡，指尖触到铃身时猛地一缩——铃上烫起的不是温度，而是类似于灼伤的刺痛。
他抬头时，玄武已经抽出腰间的龟纹剑，剑鸣声像极了夜枭的啼叫：\"暗影之气。\"
\"守住入口。\"田轩对门外喊了一声，听到青龙应\"是\"的同时，他握住吕瑶的手腕往洞口跳去。
下落时风声灌进耳朵，他瞥见吕瑶发间的清月铃在震动，蓝光将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落地时脚踩在湿滑的青石板上，田轩借着月光看清四周——这是间四四方方的密室，墙上嵌着八盏青铜灯，灯油里泡着人的指骨，正\"滋滋\"冒着绿烟。
\"机关。\"吕瑶的声音发紧。
她指向左侧墙面，那里刻着六只首尾相连的玄鸟，每只鸟的眼睛位置都嵌着宝石。
田轩摸出短刃轻敲第一只鸟的左眼，宝石下传来空洞的回响；敲右眼时，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露出下面插满尖刺的陷阱。
\"三阳开泰阵。\"玄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的龟甲佩贴在墙上，青光流转间，六只玄鸟的眼睛依次亮起：\"左三为生，右三为死。\"田轩顺着他指的方向，用短刃挑开第三只玄鸟的左眼，墙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
正前方的石墙缓缓分开，露出中央立着的黑色石碑。
\"三界之钥......启。\"吕瑶读出石碑顶端的古字，声音发颤。
田轩凑近细看，碑身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最下方的一行让他血液凝固——\"需三族精血为引，以魂魄为媒......\"
\"你们倒是找得快。\"
阴恻恻的笑声从石墙后传来。
田轩旋身时短刃已经刺出，却只划破一团黑雾。
黑雾凝结成影，露出里面青灰色的脸，眼窝处淌着脓水——正是天启塔下见过的暗影使者，只不过这次，他胸前多了枚半裂的骨珠，和阎罗王昨日裂开的那枚一模一样。
\"拿命来换吧。\"暗影使者抬手，黑雾裹着腐臭席卷而来。
吕瑶的清月铃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响，黑雾被震散大半，她趁机甩出三张符纸，符火在暗影使者身上炸开，烧得他发出尖啸。
田轩抓住机会扑过去，短刃直刺对方心口，却刺了个空——暗影使者的身体像水一样散开，再凝聚时已到了石碑前。
\"想毁碑？\"玄武的龟纹剑划出青色光刃，将暗影使者逼退两步。
田轩趁机拽住吕瑶的手冲到碑前，他指尖刚触到碑文，就感觉有滚烫的东西顺着皮肤往血管里钻——是石碑在吸收他的精血！
\"快记！\"吕瑶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符文按在碑上。
田轩强压下刺痛，视线扫过碑文：\"三界之枢，失衡则......\"话未说完，暗影使者的黑雾再次裹来，这次还带着数道黑芒，直取两人后心。
\"退！\"田轩将吕瑶往旁一推，自己却被黑芒擦过左肩，火辣辣的疼。
他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尖淬着吕瑶给的驱邪散，暗影使者被钉中后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开始消散。
田轩趁机回头看碑，却见方才读过的文字正在变淡，像被无形的手抹去，只余下模糊的痕迹。
\"来不及了......\"吕瑶的声音带着哭腔。
田轩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轮回之石——这是之前从归墟拿到的，或许能镇住碑文。
他将石头按在碑上，石头表面的轮回纹突然亮起，碑文消散的速度慢了些，但仍在一点点消失。
\"记多少算多少。\"田轩扯下衣襟，吕瑶立刻摸出笔，两人一个念，一个写，手都在发抖。
暗影使者的残魂还在周围游荡，发出嘶嘶的威胁声，玄武的剑鸣声始终没断，青龙的喊杀声从上方传来——显然入口处也有敌人。
当最后一个字从碑上消失时，田轩的衣襟已经写满了歪歪扭扭的符文。
他抬头看向吕瑶，她的睫毛上挂着汗珠，清月铃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发间，正发出微弱的蓝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念头：这些符文里，藏着平衡三界的关键，也藏着他们接下来的死局。
\"走！\"田轩将衣襟塞进怀里，拽着吕瑶往洞口跑。
玄武断后，龟纹剑在身后划出青色屏障。
上方传来青龙的大喝：\"贼子敢动！\"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
田轩跃上云阶时，回头望了眼神王殿的方向——昊天的王座空着，只有九只青铜凤凰的夜明珠，还在幽蓝地亮着。
吕瑶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田轩低头，见她掌心躺着半枚骨珠，和暗影使者胸前那枚一模一样，珠身还沾着未干的绿脓。
\"阎罗的骨珠......\"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原来早被暗影侵蚀了。\"
田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衣襟，上面的符文还带着体温。
他抬头看向天际，晨光正从云层后渗出来，将神王殿的飞檐染成血红色。
他们都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