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云林麦寮乡的盛夏,蝉鸣像生锈的锯子在烈日下撕扯空气。我蹲在吴家建材行门口啃甘蔗时,看见林罔腰摇摇晃晃地从屋里走出来。她的拖鞋拍打着地面,平日里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散成枯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大海,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谁也没想到,这个体弱多病的40岁农妇,即将成为震惊全台的灵异事件主角。
三天前的清晨,林罔腰突然倒在晒谷场上。她的丈夫吴秋得抱着她冲向医院时,她的身体已经僵硬如铁。医生反复检查后摇头:“没有外伤,没有疾病,死因不明。”出殡那天,麦寮乡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当棺材盖即将合上时,林罔腰突然睁开眼睛,喉咙里发出不属于她的年轻女声:“我叫朱秀华,来自金门。”
在场的人吓得连连后退。林罔腰的母亲颤抖着上前:“阿罔,你怎么了?”女人突然露出厌恶的表情:“我不是阿罔,我是朱秀华!你们这些人,连金门话都听不懂吗?”她的口音带着浓重的金门腔,与麦寮本地的海口腔截然不同。更诡异的是,这个原本大字不识的农妇,竟能流畅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工整得像私塾先生的手笔。
吴秋得颤抖着问:“你……你真的是朱秀华?”女人冷笑:“1958年八二三炮战,我和父母坐船逃难,船被炮弹击中,漂流到海丰岛。那些渔民抢走我的金饰,把我推进海里……”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海水灌进鼻子时,我看见海底有好多发光的眼睛,它们说要带我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林罔腰彻底变了个人。她不再吃荤腥,连碰都不愿意碰,每天只吃素菜,说是“朱秀华从小持斋”。原本体弱多病的她,突然变得力大无穷,能扛起百斤重的木材。更奇怪的是,她开始频繁出入五条港安西府,对着张尊王、李邺侯、莫将军三位王爷神像磕头,说这是她“在阴间的恩人”。
有天夜里,我和几个小伙伴偷偷趴在吴家院墙上。月光下,林罔腰赤着脚站在院子中央,仰头对着月亮张开嘴,喉咙里发出类似海豚的尖啸。她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双腿竟像鱼尾巴一样左右摆动。突然,她猛地转头看向我们,月光照亮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眼白完全消失,只剩下漆黑的瞳孔,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政府很快介入调查。陆军五五医院院长刘海波亲自为林罔腰检查,结论是“无精神疾病,意识清晰”。金门县政府传来消息,朱秀华的父母确实在1958年炮战中身亡,而她本人失踪时年仅18岁。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海丰岛渔民林清岛突然向警方自首:“我当年亲眼看见那些人把朱秀华推进海里……”他说,从那以后,那些渔民经常被“穿红衣的女鬼”附身,最终全部跳海自杀。
吴家建材行的工人私下议论,吴秋得在海丰岛做工时,总有个穿红衣的少女跟着他。“她坐在脚踏车后面的货架上,头发垂下来遮住脸,”一个老工人颤抖着说,“有次我想跟她打招呼,她突然转头,我看见她的眼睛……是鲨鱼的眼睛!”
1971年,“朱秀华”在麦寮乡兴建玄天上帝庙,庙名“麦寮镇东宫”。庙里供奉着她的画像,画中人穿着红衣,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据庙祝说,每逢农历十五,画像的眼睛会渗出血泪,而庙后古井里,经常传出婴儿的哭声。
2018年,这个顶着“朱秀华”身份生活了五十九年的女人以97岁高龄去世。葬礼上,她的灵柩上并排写着“吴林罔腰”和“朱秀华”两个名字。出殡当天,送葬队伍经过海丰岛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海面掀起巨浪,隐约可见一艘古老的渔船在浪中沉浮,船头站着个穿红衣的少女,她的长发在狂风中飞舞,遮住了半张苍白的脸。
如今,五条港安西府的神像前,仍摆放着朱秀华生前最爱吃的素饼。每当夜幕降临,庙祝说能听见有人用金门口音哼唱《补渔网》的歌谣,那声音幽幽的,像是从海底传来。而麦寮镇东宫的古井里,偶尔会浮出染血的金饰——那是朱秀华当年被抢走的遗物,也是她永远无法安息的证明。井口的苔藓总是呈人形铺展,每当有人靠近,就能听见井底传来微弱的啜泣:“还我金饰……还我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