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拂衣脑海里划过那个惊鸿一面的倩影,喉头有些干涩,面上却瞧不出波澜。
“此事是末将失礼。久在边疆,倒忘了京中规矩,请王爷恕罪。”
搬出自己守卫雁门的功劳,是在堵南玄景的嘴。
果然,南玄景笑了。
只是看上去更像是被气笑的。
他淡淡开口,语气没有起伏,难知深浅。
“无妨。没有下次就好。”
“雁门至齐都的驿站,没有一个发现少将军踪迹的。若不是本王格外看重你,派人用心跟着,京都无人知晓你已经入城。当真是低调啊。”
孟拂衣抿唇,“行军打仗惯了,警惕心重,王爷莫怪。”
“你不贪功,不张扬,有何可怪呢。”
“今日请你过府,也是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本王有一义妹,正当妙龄,出落的花容月貌,尚未婚配,不知少将军可有娶个妻子,成家立业的想法?”
南玄景虽然这么说,可语气却没有多热切。
孟拂衣今日的态度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他无意与自己结盟,更不想站边。
如今他提这一句,只是最后的试探与确定而已。
果然,孟拂衣摇头拒绝,语气铿锵坚定,“祖父远征赫兰,陷入流沙而死。父亲更是因为赫兰入满身伤痛,几次差点丧命。王爷,末将少时便发了愿,不破赫兰,绝不成家。”
家国大义,谁听了都感动,谁看了都觉得无可指摘。
南玄景却头一次觉得自己犯了蠢。
怎么能蠢到觉得又臭又硬的孟家人可以拉拢?
“那就,算了吧。”
他晦暗的眸色隐藏在一派高深莫测之下,摸起玉扳指,提起了另外一桩事。
“陛下适才派人来问本王,赫兰王太子将至,为了扬我大齐国威,他想要将迎接和亲使团之事和替少将军接风洗尘之事一块儿办。你意下如何?”
孟拂衣听到赫兰二字,神色陡然郑重,“此举若能震慑赫兰无疆贼子之心,末将乐意之至。”
南玄景不置可否,他招了招手,唤来了流风。
“本王的爱妾娇纵惯了,若是没有本王在旁是不肯好好用膳的。府中不便,就不留少将军用膳了。”
“流风,好生送孟少将军出府,可别叫他,再走错了路。”
“是。”
……
孟拂衣走出摄政王府时,孟一和孟二一左一右立刻凑了上来。
两人满脸紧张,“少帅,摄政王可有难为你?”
孟拂衣摇摇头,没有答话。
“可少帅,您好似有心事?”
心思细腻更一些的孟二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
孟拂衣摸了摸脸,自己表现的有这么明显么?
他回望身后的摄政王府,耳边仿佛又传来了女子悦耳的声音——
“你来推我可好?”
你来推我可好……
来推我啊……
那望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十分干净的妩媚之意,又清澈,又朦胧。
让他久久不忘。
未经过情爱一事的男人,对动心都有着惊人的直觉。
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更是不对的。
孟拂衣使劲儿摇了摇脑袋,试图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甩出去。
孟一见自己少帅如此苦恼,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少帅,在雁门时,您一想不出对敌之策就喜欢去校场跑马。眼下若是真被什么事情困住了,不妨……咱们去京郊跑跑马儿如何?”
“……就这么办吧。”
孟拂衣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两个时辰后,在郊外马场骑马疯跑了许久的孟拂衣,累的有些脱力了也没能把事情想明白。
他为什么就这么动心了?
真是岂有此理。
祖母这几年明里暗里的提过很多次要把素素许给他做妻子,他全都挡了回去。
在雁门时也有不少世家显贵要把女儿许给他,他亦没有半分感觉。
可今日仅仅是潦草一面,他就把那个身影揣进了心里,一想起来就小鹿乱撞,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儿般。
他摊开身子喘着粗气躺在一块巨石上,抬眼望着大叔遮天蔽日的翠绿枝叶,不发一语。
孟一和孟二见他终于肯歇息片刻,也松了气坐在地上。
“少…少帅,您心情好点儿没?”
孟拂衣闭上眼,摇了摇头。
“那咱们,接着骑马?”
孟一和孟二虽然腿软,但是仍旧挣扎着要起身。
孟拂衣随手撩了两颗石子,一颗砸一个。
“你们屁股颠的还不够痛?”
“给我老老实实呆着,陪我说会儿话。”
两人很是听话的坐了回去,等着自家少帅开话匣子。
等了许久,孟拂衣问出了第一句,“你们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又该配个怎样的姑娘?”
“少帅是除了老帅和大帅以外,最厉害的将军。您呐,就该配世上最美的姑娘。”
这是孟一。
“嗯嗯,我跟兄长想的一样。”
这是随声附和的孟二。
孟拂衣失笑,在心中长叹一声。
觉得这人世间的事情,还真的像戏本话闻。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要保家卫国。十岁入边军后,他像普通士兵般操练。喝最醇的酒,降服最烈的马,与赫兰打最狠的仗。
可说实话,在他心中,他还没见过最美的姑娘。
去摄政王府本是无奈之举,他没想到会在那儿遇见让他心动之人。
她甚至身怀六甲,是摄政王捧在手心的爱妾。
远远一见,天地黯然失色。
劳累没有赶走脑海里的倩影,反而让他更清晰的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孟拂衣啊孟拂衣,你简直无耻。
他自我唾弃了一番后,最终决定远离。
“京都正值多事之秋,不可久留。待赫兰和亲使团离开后,咱们也即刻返回雁门。”
“是。”
……
三日之后,赫兰王太子骑着高头骏马,身旁跟着和亲公主的花车,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入了齐都。
百姓们夹道看热闹,脸上全无惧怕,反倒是写满对异域脸庞的好奇。
赫兰无疆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不停的朝着他们挥手致意。
花车里,赫兰嘉敏很是疑惑的探出脑袋,“王兄,他们怎么不像边境的齐人一样,害怕我们?”
“因为他们被大齐的某些人,保护的太好了。”
赫兰无疆扬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