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泉底,墨绿色毒浪如活物般翻涌。许莳安的金针裹着雄黄粉扎入青铜鼎裂缝,针尾拴着的红线骤然绷直——针尖刺入青铜的刹那,鼎内传出万千婴孩啼哭般的尖啸!
“太乙生灭,逆脉归源!”
许莳安暴喝咒诀,鼎身斑驳的“许”字突然迸出血光,每个笔画缝隙都涌出粘稠黑液。许青囊的残魂自裂缝浮出,虚影手指苍天时,竟有细密的菌丝从他指尖垂落,仿佛提线傀儡的银丝。
“喀啦——!”
岩层在月光下崩裂,银瀑般的清辉灌入泉眼,照亮青铜鼎内景象——数以万计的噬魂菌卵正在母树残根上蠕动,每颗卵膜都裹着淡金黏液,卵内菌丝蜷曲如胎儿。更可怖的是,残根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正将菌卵泵入暗河水脉!
“他们用济世堂的‘太乙生灭诀’逆转母树根系……”许莳安喉间泛起腥甜,金针尾端的红线寸寸碳化,“什么复活母树……根本是借地脉散播噬魂瘟疫!”
青萝突然闷哼跪地,袖中银叶符“噼啪”炸成靛色火花。她捂住溃烂的右颈,指缝间钻出菌丝:“九幽殿的……神识共鸣……快走……”
话音未落,菌丝毒浪已凝成巨掌拍来!
浪尖翻涌着无数张扭曲人脸,全是这些年被献祭的灵枢脉孩童。
青萝猛地撞开许莳安,自己左臂被黏液缠住——
“滋啦!”
皮肤接触毒液的瞬间,血肉如遇强酸般腐蚀见骨!
“带鼎耳碎片走!”青萝咬碎舌尖喷出血雾,灵血触到青铜鼎耳,竟腐蚀出济世堂的银针图腾。
她扯断粘连皮肉的衣袖,断臂处喷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靛色菌丝与脓浆的混合物!
许莳安接住飞来的药囊,囊中青铜碎片滚烫灼手——
那截鼎耳内侧,赫然刻着许青囊的绝笔血书:「灵枢非药,济世为毒。后世若见,碎鼎焚根!」
毒浪二次扑来时,青萝用残臂抓住鼎身符纹,菌丝从她眼眶钻出,硬生生拖住巨掌半息:“找阿卯……灵枢脉能斩断鼎树羁绊……”
后面的话语被黏液吞没。
许莳安捏碎最后三枚血藤籽,借着爆炸气浪冲出泉眼。身后传来青铜鼎的轰鸣。
暗河支流的水流突然凝滞,幽蓝荧光从阿卯怀中的母树残须渗出,如蛛网般爬满两侧岩壁。
温可夏剑锋扫开浮尸,瞥见少年脖颈脉纹正与水中飘散的月见草花粉共振——每粒花粉炸开细小的金色光斑,光斑串联成河,在漆黑水道铺就蜿蜒星路。
“跟着光走!”阿卯的嗓音裹着血气,掌心残须突然暴长寸许,根尖刺入他虎口吮血。紫黑血管从伤口蔓延至小臂,他却恍若未觉,拽着温可夏撞向星路尽头的岩壁。
“砰!”
额角触及岩石的刹那,阿卯听见胸腔里炸开古钟般的轰鸣。
剧痛并未降临——岩壁化作千万片琉璃碎影,碎影边缘泛着月见草的银蓝幽光,如凋零的蝶群拂过面颊。失重感裹挟两人坠入虚空,腐臭味骤然被草木清气取代。
荧光洞穴在脚下展开。穹顶垂落的银白根须似活物般蠕动,须尖滴落的髓液在半空凝成珍珠。珠内封印着三百年前的光景碎片:许青囊握针救治母树的画面、九幽殿主黑袍下的青铜触须、灵枢脉血注入鼎中的瞬间……
“许青囊……?”温可夏剑尖轻颤,冰晶顺着剑柄爬满手腕——并非恐惧,而是被磅礴灵力压制的本能战栗。
残魂虚影悬于根须之间,心口的青铜铃戟锈迹斑驳,戟身蚀刻的噬魂阵被根须分泌的银浆反复冲刷,早已模糊不清。阿卯后颈骤燃,灵枢脉纹离体化作紫焰火凤,清啸着扑向残魂心口。
“锵——!”
青铜铃戟应声碎裂,锈渣未落地便被根须卷走吞噬。许青囊的虚影渐凝实,残破青衫下露出与许莳安如出一辙的针灸包纹身。他抬手虚点阿卯眉心,少年腕间暴凸的青铜丝如遇天敌,尖叫着缩回皮下。
“三百年的因果,终是要在济世堂手中了结。”残魂叹息如风过松林,洞穴内所有根须随声波共振,在岩壁投射出母树全盛期的星图脉络,“孩子,你颈间灵枢脉是当年我从毒鼎中抢出的最后纯净血脉……”
阿卯踉跄跪地,掌心按住的根须突然灼热——星图某处亮起血色光点,正是往生泉底的青铜鼎方位。许青囊的虚影开始消散,指尖却死死扣住少年腕脉:
“剖开鼎身‘许’字,将你的血浸入鼎心——灵枢与月见草的双生之力,会斩断母树与毒器的所有羁绊!”
温可夏突然挥剑斩断左侧根须,霜气冻住一滩袭来的靛色毒液:“没时间悼古伤今了!通道在闭合!”
阿卯攥紧星图血珠,任其烙入掌心。残魂彻底消散前,他看见许青囊用口型留下最后叮嘱——
“告诉许莳安……济世堂真正的药引,从来不是草药,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