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林楚钦盘了盘百草堂的存货，炮制药材后用来包药的油纸和一些零碎的小工具都快见底了。
德聚源那边，也派人来催着要一批照方配的药材。
他盘算着，得抽空去一趟县城。
隔天一早，林楚钦背着个半旧的帆布包，锁了百草堂的院门，就往村口等车的老槐树下走。
没成想，刚到村口，就看见周雅也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琢磨什么难事。
“周村长，也去县城？”林楚钦客气地问了一声。
周雅回过神，看见是他，脸上表情有那么点不自在，点了点头：“嗯，去县里汇报工作。”
她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补了一句，“也包括……王团长他们那个项目的事。”
林楚钦“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两人并排站着，一时都没说话，空气里头有点说不出的味道。
乡下的晨风吹过，带着泥土和青草特有的气味。
就在这时，一辆半旧的吉普车“嘎吱”一声在两人面前停下。
车窗摇下来，是程少阳那张化了淡妆的脸。
“周村长，林神医，这么巧啊！都要去县城？”程少阳笑眯眯地开口，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周村长，上我车吧，我正好也要去县里办事，顺路捎您一段。”
周雅看着程少阳那过于热情的笑，脑子里忽地就闪过前些天收到的那几封没头没尾的信，心里头对程少阳那点说不清的腻歪又多了几分。
她摇了摇头，脸上是客气又疏远的笑：“多谢程小姐好意，不必麻烦了，我跟林医生一起等公交就行。”
程少阳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那好吧，周村长慢走。”
说完，她眼风轻轻扫了林楚钦一下，吉普车便扬起一阵尘土，开走了。
没多久，开往县城的公交车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车上人不多，零零散散坐着几个赶集的村民。
林楚钦和周雅一前一后上了车，在中间靠窗的位置坐下，中间还隔了个空位。
一路都没人说话。
车窗外的景物不断向后退，周雅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有些闷的场面，却又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是解释自己对那个项目的犹豫？还是谢谢他上次帮着说话？
话到嘴边，都觉得不怎么对劲。
林楚钦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平静地看着窗外，偶尔会闭上眼睛歇会儿。
车子驶过一个坑洼的路段，车厢里的人都跟着晃悠了一下。
就在这时，林楚钦原本闭着的眼睛动了动。
他瞥见斜前方，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衫的瘦高个男人，正假装不经意地挪着屁股，一点点往过道旁一个打瞌睡的老太太身边凑。
那老太太腿上放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包口没扎紧，露出一角用红头绳捆着的一沓票子，瞅着还不少。
那灰夹克男的眼睛，就跟黏在那布包上似的。
那灰夹克男人挨着打瞌睡的老太太，手不老实，一点点往人家鼓囊囊的布包挪。他指头刚要勾着那用红头绳捆着的一沓票子，手腕子猛地一紧，像是给焊住了。
“哎哟！”灰夹克男人痛得叫唤，半边身子都木了，想挣，那手却跟长对方身上似的。
“哗啦”，红头绳捆的钱掉在了老太太腿上。
“操！找死啊你！”灰夹克男人另一只手已经从怀里摸出个亮家伙，“噌”一下就弹开了，直奔林楚钦肚子！
车厢里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林楚钦身子只偏了偏，那刀子就擦着他衣服过去了。他扣着贼人手腕的手腕顺势一拧。
“啊——！”又是一声惨叫，弹簧刀“当啷”掉在地上，被林楚钦脚尖一勾，踢到了一边。他顺势一脚踩在那贼人后背，那人就趴地上动弹不得了。
周雅坐在后头，只觉着嗓子眼发干，手心里全是汗。刚才那几下，快得她都没瞅清楚。这个林楚钦……他还会这个？
“停车！赶紧的！报警！”一个中年汉子扯着嗓子喊。
司机也是手抖，赶紧把车停路边，掏手机。
“行啊小伙子！”
“真爷们！”
车上七嘴八舌地夸开了。
林楚钦把那弹簧刀捡起来，随手塞进自己的帆布包，好像刚才啥也没发生。
老太太也醒了，看见腿上的钱和地上的贼，还有啥不明白的。她哆哆嗦嗦捡起钱，一张张地捻，眼泪唰就下来了，抓住林楚钦的袖子不放：
“恩人！我的恩人呐！这……这是给我儿救命的钱啊！”老太太哭得话都说不囫囵了，一个劲儿地捶胸口，“他在县医院……等着交钱动刀子呢！这要是没了……我儿就没命啦！”
周围人听着，都骂那贼不是东西。
周雅看着这情形，再看看林楚钦，心里头翻江倒海的。她挪了两步，对着老太太开了口，声音还有点飘：“阿姨，您别急。这位林先生，是我们百草村的医生，医术好得很。您儿子在医院，要不……跟林医生说说？”
老太太一听，像是逮着了救星，猛地抓住林楚钦的胳膊，哭着央求：“林医生！林神医！求您了！求您跟我去医院瞅瞅我那苦命的儿吧！他……他真不行了啊！”
林楚钦没说话，只是扭头看了周雅一眼。
周雅清了清嗓子，摊了摊手：“林医生，您看这……”
老太太那双干枯的手，死死攥着林楚钦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
她整个人都在抖，脸上的褶子因为激动和泪水，拧巴成一团。
“林神医！求求您！求您跟我去医院！”
“救救我那苦命的儿啊！”
“他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声音凄厉，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抠出来的。
林楚钦眉头拧了起来，这事儿，确实棘手。
他这次来县城，百草堂一堆药材等着炮制，德聚源的单子也催得火烧眉毛。
更别提县人民医院是什么地方，正儿八经的西医院。
他一个乡下中医，跑去对人家的病人指手画脚？传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也是犯了大忌。
他试着轻轻往回抽了抽胳膊，语气尽量平和：“阿姨，您先冷静点。医院有专业的医生，他们肯定会尽力救治您儿子的，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