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初的鼠标左键刚落下,屏幕上的照片便像被投进石子的湖面,阴影里的小字突然清晰起来。
她的后槽牙下意识咬住下唇,指腹重重压在鼠标线的塑料外壳上,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这行字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她三年来悬而未决的疑惑里。
\"咖啡。\"裴言澈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刚煮好的焦苦香气。
他弯腰将马克杯放在她肘边时,瞥见屏幕上那行挑衅的字迹,喉结滚动两下,却没说话,只是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手背。
温梨初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屏住呼吸,猛地吸进一口咖啡香,呛得轻咳两声。
她抓起马克杯抿了口,苦涩在舌尖炸开,倒让混沌的脑子清醒几分。
指节抵着下巴,她快速滚动鼠标滚轮,三年来标注\"L\"的案件档案如潮水般涌来——跨国艺术品走私、加密货币洗钱、慈善基金会资金蒸发......这些原本分散在各国安全局系统里的案件,此刻在她整理的时间轴上,竟隐隐勾勒出一条蛇形轨迹。
\"裴言澈。\"她突然转椅面向他,屏幕蓝光在她眼底晃出冷光,\"看这个。\"
男人俯身时,衬衫袖口蹭过她发梢。
他的目光扫过时间轴最末端的跨国洗钱案记录,喉结猛地一紧:\"这是......十年前我母亲名下基金会的资金异常流动?
当时官方通报说是会计操作失误。\"
\"会计不会把三亿美金拆成七百二十一笔,每笔金额对应《影子游戏》里每个死者的死亡时间。\"温梨初调出对比图,指尖敲了敲屏幕,\"更不会在每笔转账备注里,用摩尔斯电码拼出同一个字母——L。\"
裴言澈的手指在资料边缘蜷起,骨节因用力泛白。
他盯着照片里戴礼帽的男人,瞳孔突然收缩:\"这是我母亲生前的金融顾问陈叙。\"声音发闷,像被什么堵在喉咙里,\"她去世前一周,我陪她去银行,她指着监控死角的男人说,'小澈,陈先生是在妈妈最艰难的时候拉我一把的人'。\"他突然扯松领带,抬头时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暗潮,\"可我查过陈叙的资料,他三年前就该死于日内瓦的游艇爆炸......\"
\"所以现在坐在我们对面的,要么是死人,要么是更可怕的——活人在扮演死人。\"温梨初的声音像淬了冰,指尖在\"凤凰计划\"几个字上顿住。
\"叮——\"
李昊天的手机震动声惊得两人同时转头。
年轻特工垂着眼盯着屏幕,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云,指节捏得泛白:\"国安局密令,要求我们两小时内移交所有调查资料,并终止私下行动。\"他抬眼时,眼底是压抑的怒火,\"上面说......'避免打草惊蛇'。\"
温梨初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他们越急着让我们停手,说明我们的刀尖已经抵到蛇的七寸。\"她抽出钢笔,在\"陈叙\"两个字上画了个圈,\"裴言澈,你当年在娱乐圈攒的人脉该用用了——陈叙最后出现在公众视野是和星辉娱乐的庆功宴,你以新片投资人的身份接触他们总裁。\"
\"你呢?\"裴言澈抓住她欲收回去的手腕,拇指摩挲着她腕骨上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她为救他被玻璃划的。
\"裴夫人的老宅。\"温梨初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你母亲出事前三天,给老宅的管家打过电话,说'把地下室第三排档案箱的东西收收'。
她从不喜欢麻烦人,除非......\"
\"我跟你去。\"裴言澈的声音沉得像铅块。
\"不行。\"温梨初抽回手,从抽屉里取出车钥匙抛给他,\"李昊天需要盯着国安局的动向,你需要在明面上稳住那些牛鬼蛇神。\"她指腹蹭了蹭他下颌的胡茬,\"再说了......\"眼尾微挑,\"我温梨初要是连老宅都搞不定,怎么当你裴太太?\"
裴言澈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地下室通风不好,带件外套。\"
暮色漫进安全屋时,三人分头出发。
温梨初的车拐进裴家老宅所在的别墅区时,西天的火烧云正将围墙染成血红色。
她熟稔地避开门廊下的监控死角,用藏在花盆下的铜钥匙打开侧门——这是十二岁那年裴言澈带她翻墙进来偷桃子时,他塞给她的。
地下室的霉味混着旧书纸页的气息扑面而来。
温梨初打开手电,光束扫过第三排档案箱时,突然顿住——最顶层的檀木盒上落着薄灰,却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被什么尖锐物划过。
她屏住呼吸掀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二十盘磁带,每盘都贴着标签:2013.05.17 陈叙 资金流向;2013.06.03 凤凰计划 启动......
最后一盘磁带的标签是2013.07.09——裴母坠楼的前一天。
卡带机转动的杂音里,先传来玻璃杯轻碰的脆响。
接着是裴母的声音,比记忆中更轻,像飘在云端:\"陈先生,凤凰计划的资金必须切断,我查到......\"
\"裴太太,有些事知道得太清楚,对裴家不好。\"男人的声音低哑,尾音带着刻意压低的笑,混着磁带的刺啦声,像根细针直扎进温梨初耳里。
她的手猛地攥住桌沿,指节发白——这声音,和三天前密室里,那个用枪抵住她太阳穴的男人,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裴母的声音里有了颤音。
\"您看这枚戒指。\"金属摩擦声响起,\"L,是您最爱的《影子游戏》里,那个永远藏在阴影里的操盘手。
而现在......\"男人的呼吸声突然近了,\"您写的故事该收尾了。\"
磁带\"咔\"地一声卡住。
温梨初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抓起磁带塞进包里,转身就往楼梯口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直觉告诉她,有双眼睛正盯着她的后背。
\"嗒、嗒、嗒......\"
脚步声从二楼传来,在空旷的老宅里荡起回音。
温梨初的心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踉跄着闪进楼梯旁的储物间,反手将门掩上。
霉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涌进鼻腔,她贴着门板,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