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风雪似乎更急了些,卷着冰粒抽打在脸上,如同细碎的刀锋。达摩洞那黝黑、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如同巨兽微张的口,向外吞吐着寒热交织的古怪气息。凌风站在洞口,手中紧握着那张从贝叶夹层中剥离的神秘银色点线图,目光锐利如鹰,试图穿透洞内的黑暗。
“嘎!冷!里面更冷!”胖墩缩在白若雪背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小眼睛警惕地盯着洞口,“胖墩的羽毛都要冻掉了!金子呢?说好的金子呢?”
“闭嘴,再吵真把你扔进去当门神!”白若雪紧了紧小袄,机关蜘蛛在她肩上发出微弱的红光扫描洞口,“凌风,扫描显示里面能量场混乱,冷热源交替,还有…一个很强的生命信号在洞口附近!小心!”
夜无月腰间玉佩的悸动在靠近洞口时反而诡异地平息了,但那暗红的血线却变得更加深沉,如同凝固的血痂。她清冷的眸子凝视着幽深的洞口,低声道:“很古老…很矛盾的气息…像冰与火在厮杀。”
秦雨柔站在凌风身侧,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的寒霜似乎被洞口逸散的热气稍稍驱散了些许。她默默运转冰魄心法,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寒气护住周身,既是防御,也是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寒毒。她的目光扫过凌风手中那张银色点线图,冰眸深处掠过一丝思索。
凌风深吸一口气,将点线图小心收好,率先踏入洞口。一股混合着硫磺味的暖风扑面而来,但紧随其后的,却是深入骨髓的阴冷湿气。洞内并非完全黑暗,两侧岩壁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奇异苔藓,勉强照亮崎岖向下的路径。
没走多远,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洞窟出现在眼前。洞窟一半蒸腾着炽热的白色雾气,隐约可见翻滚的赤红色岩浆池,散发出灼人的高温!另一半则凝结着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玄冰,寒气凛冽,冰柱倒悬!冷与热,在这里被一道无形的界限分割,却又在洞窟中央形成一片奇异的、雾气氤氲的暖池——冰火灵泉!
而在那通往更深处洞窟(地图标注的“易筋归处”)的唯一通道口,一块光滑如镜的巨大青石上,盘膝坐着一个枯瘦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僧。僧袍破旧得几乎看不出原色,打着厚厚的补丁,沾满了灰尘和油渍。他须发皆白,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眼睛,此刻正半开半阖,仿佛在打盹。他身边放着一把秃了毛的扫帚,脚下踩着一双露着脚趾的破草鞋。正是少林寺内传说中那个脾气古怪、深居简出、辈分奇高的扫地老僧——苦竹。
当凌风等人踏入洞窟的刹那,苦竹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开!两道如同实质的精光瞬间锁定在凌风身上,带着审视、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此路不通。”老僧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枯瘦的手指在身边的秃扫帚上轻轻一弹,一股无形的气墙瞬间横亘在通往深处洞口的路径上!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好强的内力!凌风瞳孔微缩。这老僧看似邋遢落魄,一身修为却深不可测!
“前辈,”凌风抱拳,不卑不亢,“晚辈凌风,奉方丈之命,循图至此,探查‘易筋归处’之秘,事关重大,还请前辈行个方便。” 他拿出了玄苦大师的信物——一枚刻着“卍”字的玉牌。
“玄苦?”苦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看都没看那玉牌,“他的面子,在老僧这里,不如这秃扫帚值钱。” 他拍了拍身边的扫帚,“想过去?行。老僧守这洞口三十年,就馋一口能让我这石头舌头跳起来的‘斋’。拿‘斋’来,让老僧吃高兴了,门自然开。”
“斋?”白若雪傻眼了,“这…这荒山野洞的,上哪给您弄斋饭去?”
“嘎!斋?胖墩有!”胖墩突然从白若雪背后探出头,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得意地叼出宫本武藏寄来的那包扶桑深海昆布,“嘎!素的!海里的草!算不算斋?”
苦竹眼皮都没抬:“腥气太重,浊气,不算。”
“那…那这个?”白若雪掏出唐昊寄的螺蛳粉香囊,酸笋味瞬间弥漫。
苦竹鼻子皱了皱,浑浊的眼中居然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馋意?但随即被他强行压下,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腌臜之物,臭气熏天,污了佛门清净!不算!”
这老和尚,油盐不进!众人一时犯难。
凌风的目光却落在了苦竹那双沾满灰尘、指甲缝里都是黑泥的手上,又扫过他破旧僧袍领口处不经意露出的一点…油渍?那油渍的颜色和质地…他心中一动。
“前辈,”凌风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着苦竹,“斋在心,不在形。心若清净,万物皆可入斋。您守洞三十年,想必早已参透此理。晚辈不才,愿以这洞中‘冰’与‘火’,就地取材,为您奉上一道‘心斋’。”
“哦?”苦竹浑浊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感兴趣的光芒,身体微微前倾,“冰与火?心斋?说来听听。”
凌风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行动!他身形一闪,来到冰火灵泉的边缘。左手探向寒气凛冽的冰池区域!
“雨柔,借点寒气一用!”凌风低喝。
秦雨柔会意,没有丝毫犹豫!她强提一口气,冰魄真气运转,双掌隔空按向冰池!刺骨的寒气瞬间被引动,化作一道冰蓝色的匹练,注入凌风掌心!
凌风左手瞬间覆盖上一层晶莹的玄冰!他并指如刀,猛地插入冰池边缘!咔嚓!一块足有脸盆大小、纯净剔透、散发着极致寒气的千年玄冰被他生生切下!
“接着!”凌风将这块巨大的玄冰抛向白若雪!
“啊?哦哦!”白若雪手忙脚乱,立刻指挥机关蜘蛛射出几道坚韧的金属丝线,如同蛛网般稳稳托住玄冰!蜘蛛腹部的加热元件瞬间启动,维持着玄冰不散,同时内部中空的腔体开始高速旋转打磨——一个巨大的冰碗雏形正在快速形成!
与此同时,凌风右手已探向灼热的岩浆池边缘!九阳玄参内力全力爆发,右手赤红如烙铁!他五指成爪,猛地插入滚烫的岩石之中!滋啦!白烟冒起!一块内部蕴含着炽热地火精华的赤红色火岩被他硬生生抠了出来!灼热的气息让空气都扭曲!
“若雪!冰碗!”凌风喝道。
“来了!”白若雪操控蜘蛛丝线,将刚刚打磨好、还冒着森森寒气的巨大冰碗稳稳送到凌风面前。
凌风毫不犹豫,将那块滚烫的赤红火岩“咚”地一声丢进冰碗中央!
嗤——!!!
冰火瞬间碰撞!白雾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天而起!冰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瞬间蔓延!但秦雨柔的冰魄真气源源不断加持其上,强行维持着冰碗不碎!
“温姑娘的素鲍!宫本的昆布!快!”凌风语速极快!
白若雪立刻从机关囊里掏出温紫嫣寄来的、用魔芋精制、形似鲍鱼的“素鲍”,以及宫本武藏寄来的深海昆布!凌风看也不看,九阳内力隔空摄物,精准地将素鲍、撕碎的昆布投入那冰碗中沸腾翻滚、冰火交融的奇异汤液里!
咕嘟咕嘟!
奇异的景象出现了!冰碗之中,赤红的火岩如同燃烧的炭火,释放着灼热的地火精华,将汤液煮沸翻滚!而冰碗本身散发的极致寒气,又将翻滚的汤汁瞬间冷却、凝结,形成一层薄薄的冰壳!冰壳又在下一秒被内部的热力冲破!如此反复循环!素鲍和昆布在这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淬炼中,以惊人的速度释放出浓郁的、难以形容的鲜香!
这鲜香,既有深海昆布的咸鲜醇厚,又有魔芋素鲍的弹韧嚼劲,更被冰火之力激发出一种仿佛蕴含了天地精华的奇异芬芳!这香气霸道至极,瞬间压过了洞窟中的硫磺味,甚至…隐隐透出一股勾魂夺魄的…肉香?!
“嘎!香!太香了!”胖墩口水如同瀑布,小眼睛死死盯着冰碗,“比海鲜火锅还香!胖墩要尝尝!”
苦竹老僧那浑浊的眼睛,在闻到这股奇异香气的瞬间,猛地瞪圆了!他如同石化般僵在原地,枯瘦的身体微微颤抖,死死盯着那冰火翻腾的巨碗,喉咙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发出“咕咚”一声极其响亮的吞咽声!他那张布满皱纹、仿佛万年不变的冷漠老脸,此刻竟像打翻了颜料铺,震惊、难以置信、贪婪、回忆、痛苦…种种复杂情绪疯狂交织!
“这…这味道…”苦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剧烈的颤抖,“…这荤香…这霸道的荤香…是…是‘佛跳墙’?!不可能!素斋怎么可能有如此霸道的荤香!你…你作弊!”
他猛地看向凌风,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沉重的、仿佛尘封了千百年的石门开启声,从苦竹身后那通往“易筋归处”的幽深洞口内传来!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精纯、却又带着一丝不耐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般弥漫开来!
紧接着,一个苍老、浑厚、带着浓浓睡意和被打扰的暴躁声音,如同闷雷般从洞内滚滚传出:
“苦竹!你个老饕餮!守个门都守不住!什么东西这么香?把老衲的馋虫都勾醒了!快!端进来让老衲尝尝!要是素斋没这个味,老衲扒了你的皮做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