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杨好得知杨奶奶要两天后才回来的消息后,他表情又高兴又绝望。
那暗藏侥幸的眼神在落到他俩拎着的菜时,彻底被打破,完了,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日子了。
“五五姐,我们今天的晚饭是?”
杨好犹疑的带着答案问问题。
乌衯指挥刘丧把小鸡崽放入鸡舍,头都没回答道。
“山药胡萝卜鸡汤。”
“明天早上呢?”
“山药胡萝卜鸡汤面。”
“……”
杨好沉默了一下,随后继续问,“明天中午?”
“鸡丝凉面加煎蛋。”
“晚上?”
“白斩鸡,鸡丝凉面。”
“那后天早上呢?总不能还是鸡汤面吧?”
杨好扯扯嘴角,期待着乌衯的回答,只见乌衯直起身认真思考了一瞬后,缓缓开口。
“不。”
杨好内心升起一丝期盼,就听见乌衯双眼放光道,“后天早上鸡丝青菜瘦肉粥加茶叶蛋!”
“……”
我真服了,杨好往院里的摇椅上一摊,生无可恋,他就知道,离开奶奶,自己就要变成黄鼠狼了。
三个一堆,五个一群。
接下来的三天里,院子活着的会是三只黄鼠狼,毕竟不做饭的人没有话语权,而师傅的安排绝对是:
早上鸡汤,中午鸡蛋,晚上鸡全家。
刘丧显然不知道杨好经历了什么,他看着叽叽喳喳叫着鸡仔,便抬头仰望乌衯。
一张白玉盘似的美丽面庞撒着天光,更衬得眼如一汪秋水,唇色殷红,丹凤眼微微上挑,带着一丝青涩的魅意,让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此人日后长开的模样绝对撩人。
此刻刘丧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瓣,眼神带着一点担忧与羞涩,声音带着一点歉意。
“五五,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其实随便吃一点也可以的。”
“……”
乌衯没说话,只是这样垂眸看着他。
旁边的杨好一脸难以置信,略有些不解的看着刘丧的脑子,年纪尚小的他此刻还察觉不到院子里弥漫的茶香。
而乌衯现在脑子不好,更看不出来。
如果是前几年跟在无邪身边的乌衯,或许还有五分分辨能力。
但刘丧这种无意识流出来的依赖感让乌衯非常受用,她虽然不承认自己是张家人也不认同自己会是汪家人。
但骨子里流着的血脉,注定了她对待感情的占有欲不会低。
所以在面对一份感情摆在自己面前时,她更多的是逃避和观察,观察这人的一切是否会伤害到自己;观察此人自己是否可以把控。
而刘丧由于当年的初遇,即使这么多年把自己磨砺的无坚不摧。
但面对乌衯时,他仍然表现为当初烧烤摊上会被乌衯下意识照顾着的王之缘,话语间会不自觉的依赖乌衯。
却又有所不同,他的体格和位于青年期不自知散发出来的气质,还有他的为人处世无一不提醒乌衯,他是一个成年的男人。
乌衯只是脑子断了根弦,她眼没瞎心未盲。
就如冬日或夏日位于火堆旁的游人,难道冷热自己感受不到吗?都是假话,不过是不以为己凌驾于真心上罢了。
所以在饭桌上,她问刘丧那句你是否认识我时,她就确认了刘丧或许喜欢自己。
但不明白为什么他表现的喜欢和汪桔那个神经病一点都不一样,这点区别让乌衯纠结,于是也默许了刘丧靠近她的行为。
她看着刘丧的脸,自己明白,这是见色起意。
乌衯觉得这样不好,但她描述不出来,无数情绪在心里沸腾,在即将喷涌而出的一瞬间,像被水泥灌注的洞口一样,被一层无法言语的东西压制了回去。
汪小媛曾经对她说,一个人如果心里有病,情绪表达不出来,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为好。
而他们这样的人,注定遇不见光亮,遇见了也是一死一伤。
她说,这是汪家和张家人都逃不开的宿命。
没有例外。
但不可否认的是,乌衯在见到刘丧的第一眼,少年的白衣蹁跹,还有那略微紧张的双眼都伴随着空气里淡淡的桂花香飘进了她的心里。
杨好当时大咧咧的拉开门,刘丧的表情愣了下,随后低声和杨好讲了些什么。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乌衯都端着茶杯搁着屏风安静的看着,那一瞬间,她分不清是天气炎热让她有点晕眩,还是门外少年扰乱了思绪。
心间蔓延的那种情绪陌生但不让人讨厌,乌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冷眼看着刘丧自报家门。
随后的夜晚,吵闹的早市,遮阳伞下朝气蓬勃的少年,通通映入乌衯眼帘。
或许是张家人的天性作祟,又或许是和张启灵的妹随哥性,此时脑子不好的乌衯感觉好像不放手也可以。
大不了藏紧点,不让人发现。
她晦暗的眼眸被单纯白裙飘荡的裙摆给掩盖,刘丧依旧呆呆的乖巧的望着乌衯,很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这脸这身材,还有俯身时瞅见的白的晃眼的锁骨。
大女人乌衯那见过这样婶的男子呢?
蓦地,她扬起一抹笑,声音带着一点蛊惑。
“不麻烦,我就想给你做。”
说罢,他们彼此就这样对望,空气里一下子充满了粉红色幻影和气泡。
但有人不理解不尊重甚至毫无那根筋。
“……你们俩没事吧?这样看着不累吗?”
杨好嫌弃的皱着脸,举着苹果喊出声。
这……不对吧?刘丧哥这样蹲着脚不麻吗?师傅这样低着头,脖子不酸吗?他俩搁着干啥呢??
杨好一脸疑惑,气氛一下子打破,乌衯咳了下,拎着鸡就溜进了厨房。
刘丧也握拳捂嘴咳了下,随后撑膝站了起来,果然,脚麻了,而且是非常麻。但他确实如杨奶奶所说的那样死犟,一声不吭,动作毫无痕迹的正常往厨房走。
只能说老人家目光如炬,火眼金睛。
院子里徒留杨好独自挠头,他眼里又是疑惑又是敬佩,果然有点东西啊,刘丧哥居然蹲这么久都不脚麻!!
今天的晚霞是很漂亮的粉调,此时乌衯正在督促杨好学语文。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上一次自己给杨好露了一手如何手搓炸药,这个这小子来了一句。
“师傅,是不是我做出来之后你有生之年就能含笑九泉啦?”
“?”
当时乌衯听到这话两眼一抹黑,恨不得将刚搓好的炸弹塞杨好嘴里。
不会用别用,侮辱文化瑰宝。
随后乌衯就把杨好的课程增加了一门文化,不然以后杨好走出去混,她会在汪家教育圈名声尽毁。
不过现在她也算是隐居状态,那群神经病应该没时间来找自己。
乌衯拿着戒尺,环着手在小院绕圈,一旁的刘丧拿着笔记本,脸上红白交替,看起来很精英的模样。
杨好从书本后面冒出一双眼睛,鬼灵精怪的。
“五五姐~”
他声音婉转,随后带着讨好,“我饿了~”
“……”
乌衯放下戒尺,看了他一眼,感觉自己或许真没什么教书育人的天赋。
不然为什么杨好头都没油,可见是一点都没学进去,心里哀叹,但面上依旧平静如水。
“鸡汤面?”
“好啊好啊好啊,我爱吃鸡汤面。”
杨好有点激动,他揉了揉了扁下去的肚子,跟着乌衯来到厨房帮忙生火。
因为鸡汤还是温热的,所以只需要生火烧水就行,看着锅中水开始咕噜咕噜冒泡,乌衯动作行云流水的下了一把面条。
杨好看着分量,随后疑惑的开口,“师傅,这么点够我和刘丧哥吃吗?”
“他不吃这个。”
乌衯搅拌着,声音淡淡,反手关掉了电磁炉,打开蒸锅,里面俨然是几个大白馒头。她又反身来到碗橱边,拿上腌制适宜的桂花蜜倒了一碟。
“吃饭得时候我怎么没看见有馒头,姐!我也要吃!我也要吃馒头。”
杨好闻着馒头质朴的香味,一下子感觉鸡汤面都不香了,就想狠狠咬一口馒头,感受它干巴噎人的麦香蔓延口腔。
“我什么时候少过你的份?把面捞起来放汤碗里出来吃夜宵。”
乌衯说罢,就走出厨房,月色朦胧下,刘丧安静的坐在桌边,电脑的白光倒映在他身上。
走近还能嗅到他刚刚洗完碗时身上沾染着的洗洁精味,淡淡的柠檬香混着桂花味,乌衯舒坦了眉。
“吃一点这个,少食多餐,饿了就吃一点。”
刘丧看着白润的馒头,笑着点头。
“谢谢五五。”
“……”
乌衯杵着下巴看他,想到了什么,于是便开口问。
“刘丧,你是不是比我小,我能给你取个外号吗?”
她趴在桌面上,似乎是手背被下巴膈到,便侧头趴着,也就这样,乌衯脸颊才显得有一点肉感。
刘丧看着她,心里筹划着养人方案,但心里也蔓延着一点惶恐。
补药嫌弃我年纪小啊!挺大的咳咳!!
但刘丧心里想归想,面上还是带着一点点疑惑的回答。
“也没有小很多吧,当然可以啊,你想给我取什么名字,丧丧?丧尸?”
“圆圆。”
乌衯呢喃道,声音有一点小,加上杨好搁碗的声音有点大,刘丧一时没听清,他微微凑近乌衯,又问。
“什么?”
“圆圆,头圆的……不儿,团圆的圆,圆圆。”
乌衯抬眸看着刘丧,她已经从桌面支起了下巴,眼神带笑望着刘丧,镜片后的眼尾微微上翘,睫毛略长且直直的随着眼型生长,在眼尾处像是化了一个短短的小眼线。
带着狡黠削弱了黝黑瞳孔直直看人时的诡异,不过也就凑近视才能看见。
此刻她很认真的看着刘丧,眼里没有对他名字的任何探究思考,也没有取笑和疑惑的意味。
只是很认真的说,“我想叫你圆圆,因为我想这样叫你。”
“好啊,五五叫我圆圆。”
刘丧勾起嘴角,看着乌衯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内心隐秘的渴望被满足,这种眼里全是自己的感觉……
“你不问为什么吗?”
“不用,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不需要原因。”
刘丧微微朝乌衯的板凳上挪了下,他眼神落在杨好身上有些嫌弃,这大电灯泡,唉。
“圆圆哥~这个名字好诶,刚好圆圆哥你脑袋还这么圆,那你留长头发岂不是很好看?”
杨好喝了口面汤开口,想起来班上女生的那些讨论,有些好奇。
“……”
闻言,刘丧有些沉默。
一旁乌衯眼珠子有点心虚的转了半圈,这倒霉徒弟,怎么专坑师傅?
但是刘丧脑袋真的圆,而且叫什么丧,圆多好,和她有缘,还可以是美元,怎么看都和她乌衯紧紧关联。
刘丧看的好笑,抬手摸摸脑袋,想明白了乌衯取名的意思,他无奈的笑了笑。
“怎么?你想看你怎么不尝试蓄发,我看你头也挺圆的,像个皮球。”
杨好愣住,想了想觉得刘丧说的有道理,可以尝试,但他耸肩无奈道,“没办法啊,高中生不让留怪异头发。
而且,五五姐头也圆啊,她是什么球?”
“篮球!!”
乌衯拍了下桌子,整个人突然亢奋。
杨好吓了一跳,随后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又开始了,这诡异的行为逻辑,哪怕已经认识了五五姐快半年了,他也琢磨摸不透。
他看向旁边看起来吓到,实际上很包容的刘丧,叹了口气给人解释。
“别怕,五五姐表现得不正常就是很正常,这不过是她的执念,长高暴富包男模。这想当篮球估计也是因为篮球蹦的高,不过为什么不当排球,不是更高?”
刘丧扯扯嘴看向杨好,你也没多正常。
“可能因为排球挨拍比较多吧?”
“……”
杨好眨眼,随后质问,“可是每一种球不都是挨拍的吗?”
“……”
刘丧抚眉,看着又去“玩”鸡仔,行动果然毫无逻辑的乌衯,又对上旁边这个求知若渴的准高中生,只觉得脑子有点痛。
“我们今天晚上一定要讨论当不当球,挨不挨拍的这个话题吗?”
“……哦,那圆圆哥如果你是球的话,你当什么球?不对啊圆圆哥,足球就不挨拍!!”
有其师必有其徒,杨好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刘丧丧着脸,声音带着淡淡的死感,“难道挨踢就比挨拍高级吗?”
“哦。那你是什么球?”
“……算求。”
“啊?有这种球吗?没听说过。”
杨好的求知若渴被刘丧抛到一边,他不准备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他杵着下巴,目光落在杨好身上,让杨好无端打了个冷颤。
“杨好,你今天在厨房藏的是火药吧?”
“!”
杨好眼睫微颤,随后皱眉疑惑的看着刘丧,表情真挚又无辜。
“圆圆哥,你也太看的起我了,我要有那本事,我也不至于晚一届中考了。”
“是吗?”
刘丧笑而不语,他看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着的邮件,眼睛微眯,随后复杂纠结的目光落在乌衯身上。
要告诉她吗?这些事……